飄天文學 > 女帝 >第 163 章 第 16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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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仁從宮中出來,坐着轎子直到小廝在外頭報已經到了,他整個人還是有些懵,心嘭嘭跳得飛快。

    他的三子羅佳與吏部流內銓判事柯昂裏應外合,偷了科舉試題售賣斂財,這事別說他都不知道,這朝中就沒有這件事的一絲半點兒風聲,可見羅、柯二人瞞得有多好。

    可皇后知道!

    不僅知道,還知之甚詳!

    羅仁感覺到了恐懼,非常恐懼。

    “老爺小心腳下!”小廝一聲驚呼,飛撲過去將羅仁扶住。

    羅仁這纔回過神來,原來剛纔走神,沒注意踩到冰上,腳滑了。

    羅仁心有餘悸,這要是摔一下,哪怕他這把骨頭還不算老,恐怕也是要命的事情。

    “自己去找管家領賞。”羅仁對扶他的小廝說,在小廝點頭哈腰感謝當中往書房走,邊走邊吩咐人去把羅佳叫來。

    羅仁關起門來訓子的事外人不知,但他進宮一趟夢遊一般出來,關注他的各路人馬立刻就知道了。

    宮裏的人被下令捂嘴,凌坤殿裏談了什麼無從得知,只隱約聽聞官家神情不太好。

    翌日除夕,下午宮中儺儀、晚上宮宴,大臣們都在暗暗打量帝后二人,可兩人均神情無異,端得是赫赫威儀,看不出什麼來。

    若非要說有什麼值得拿出來說的,那就是皇后看着比皇帝更有威勢,是怎麼回事?

    同樣是除夕,大梁土地上多數地方都在換桃符、貼門神,庭燎燒得旺旺的,街上孩童們跟着逐儺隊一起驅鬼除瘟疫,好不熱鬧。

    而在括州,即使是府城縉元,還是一片悽風苦雨,餓殍塞道。

    鄧朗十日前到的括州,被一路悽慘的景象震駭到,說一句人間地獄都不爲過。

    朝廷撥下來的救災款,一百萬貫聽起來是很多,實際上分配到一州之地以及括州周邊那些受災的郡縣,都是杯水車薪。

    然而這麼淺淺的一杯水還要被一層層刮地皮,這麼刮下來,可想而知,還能有多少到災民手中。

    縉元作爲府城情狀還稍微好一些,官府還有城中請願不情願的富戶都在設棚施粥,小部分災民勉強能夠果腹,可這點糧食在不斷朝府城涌來的龐大災民數量面前依舊的杯水車薪。

    本該闔家團圓的元節,不堪重負的縉元城連爆竹聲都沒有,都緊盯着災民的動向,防着災民□□衝擊府城。

    “鄧主事。”鄧朗捧着一沓卷宗匆匆走過,被括州司馬饒遵度叫住,問道:“看你步履匆匆,可是有什麼要緊事?”

    鄧朗停下來,饒遵度走過去,又問:“你這手上拿的是什麼?這麼多,我幫你吧。”

    “多謝饒司馬好意,不必了。”鄧朗避開饒遵度伸過來的手,臉上帶着禮貌的微笑,說:“今日元節,饒司馬怎麼來府衙了。”

    饒遵度道:“州中如今這般境況,我又如何放下不管,安心過節。可不得來瞧瞧。”

    “那饒司馬請自便,下官急着將這些卷宗給葉御史送去,少陪。”鄧朗頷首致意爲禮,不等饒遵度再說什麼,就走了。

    饒遵度盯了鄧朗一會兒,看他的確是往侍御史葉夔所在的值房走去,這才轉身往括州知州狄鶴齡在的中堂走。

    “來了,怎麼樣?”狄鶴齡看到饒遵度進來,示意他坐。

    饒遵度朝外四下看了幾眼,把門關上,坐道離狄鶴齡最近的椅子上,低聲說:“這一批欽差恐怕不好辦。”

    “怎麼說?”狄鶴齡問。

    饒遵度說:“下官去打聽了一番,那領事的侍御史是皇帝的心腹,收買不了,且他出了什麼意外,皇帝一定會糾察到底。還有,下官還發現,來的那個樞密院主事,姓鄧的那個,是皇后的心腹。”

    “皇后派個心腹,卻只派個八品的主事來?”狄鶴齡感到不解。

    “下官也覺得奇怪。”饒遵度說:“雖然聽聞現在殿前司禁軍被皇后挾制,御龍四直被派來主要是爲鎮壓民亂,對查……並無用處,而且還有步軍司龍衛對其制衡。皇后就派個八品主事來,是不是太看不起……”

    狄鶴齡擡手示意他慎言,思忖片刻,問道:“那個姓鄧的主事與葉夔關係如何?”

    饒遵度說:“效忠的主子不同,他們的關係能好纔怪。不過我剛剛看到那個主事去給葉御史送卷宗,還碰都不讓下官碰一下,也不知道他們到了縉元這幾天都查到了些什麼。”

    狄鶴齡皺着臉,說:“不管查到什麼,我治下發生民亂,都沒辦法善了。”

    “可咱們也不能坐以待斃啊!”饒遵度有些激動地說。

    這次的事情說起來他們括州纔是最慘最倒黴的,上頭一層層刮地皮,刮到括州已經所剩無幾,他們看着那三瓜兩棗都氣得頭暈眼花,這點兒東西能頂什麼用,還是得他們自己想辦法籌糧賑災。

    可這些欽差不去查那些刮地皮的,卻來查他們,真是柿子撿軟的捏。

    “當然不能坐以待斃,”狄鶴齡邊思忖邊慢慢道:“皇帝登基這幾年,好似功績滿滿,實則都經不起推敲。就拿與獫戎那一仗說,若不是皇后在朝堂上硬逼着傾舉國之力死戰到底,怕是繼永泰十四年後的又一場大敗。如今,咱們這地界兒發生了民亂,皇帝定然不會草率放過,他急着證明自己以收回皇權。”

    饒遵度苦笑一聲:“所以咱們倒黴?只能自認倒黴?”

    狄鶴齡不說話。

    饒遵度想着想着很不甘心,憤慨道:“要說貪,那些個轉運使、提刑官、監察御史纔是真的大貪鉅貪,還有鹽務、茶務、稅官,一道道盤剝下來,到咱們手裏就剩個三瓜兩棗的,皇帝不查這些人,反倒是拿我們開刀,是什麼道理!”

    “不說別的,這次的賑災糧,第一批送來說是兩千石米,可到了咱們府城直接少了一半多。其他的米糧、木石、布帛那些我都懶得說,他們刮的時候沒想過咱們括州都慘成什麼了,現在出了事就要拿咱們去頂罪,沒這個道理!”

    狄鶴齡擺擺手,讓他不要太激動。

    “知州,不是下官想激動,實在是……實在是……”饒遵度的臉皺成一團。

    爲什麼激動?

    他大罵其他人鉅貪的時候,自己也不清白,朝廷認真追究起來,貶謫都是輕的,丟官流放都有可能。

    “我知道。”狄鶴齡捏了捏鼻骨,滿臉疲憊。

    他已經兩個月都沒有睡好了,人像是老了十歲。

    “你說,事到如今,還有誰能保下咱們?”狄鶴齡問饒遵度。

    饒遵度怔住,他將朝中能說話的人都過了一遍,想不出還有誰能保他們。

    “知州,咱們真死定了。”饒遵度抱頭,整個人都頹喪了。

    “不。”狄鶴齡搖頭,“還有一人。”

    饒遵度立刻擡起頭來,眼睛歘地亮了:“是誰?”

    狄鶴齡說:“皇后。”

    “皇、皇后?”饒遵度的臉又皺成了一團,不是很信:“就算是皇后,也只是個婦人,怎麼可能……”

    “難怪你二十多年了還只是個司馬。”狄鶴齡面上神情不顯,話語中卻多少夾了嫌棄。

    饒遵度唯唯,賠着笑臉說:“這……下官腦子一時轉不過彎,還請知州指點迷津。”

    狄鶴齡往後靠在椅背上,嘆氣:“我也沒想到我有一日會要求助一個婦人,但咱們這位皇后……實在不像個婦人。”

    “這怎麼說?”饒遵度還是不明白。

    “你見過哪個婦人帶兵上殿威逼皇帝的?你見過哪個婦人下死令血戰到底的?”狄鶴齡呵地笑了一聲:“我大梁這麼多皇后,有哪位像如今這位一樣,權欲熏天,要架空皇帝?”

    饒遵度嘴張了合、合了張,半晌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狄鶴齡說:“皇后想與皇帝分庭抗禮,我們送上投名狀,她還能不保我們?!”

    饒遵度問:“那我們要送什麼投名狀?”

    狄鶴齡想了許久,說:“兩浙路提舉鹽茶司鹽務公事朱千里的項上人頭和貪污罪證。”

    饒遵度想不明白狄鶴齡怎麼選了這麼個不輕不重的人,不過他這人有一點兒好,就是他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不多想,跟着上峯狄鶴齡走就是了,他們可是兒女親家,他的嫡女嫁了狄鶴齡庶子爲妻,狄鶴齡要害了他,自己也跑不掉。

    “那下官去找人把朱千里……”饒遵度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狄鶴齡頷首,並叮囑:“做乾淨點兒,把朱千里的罪證收齊了送去給那個姓鄧的主事。之後,你對那個鄧主事客氣一點兒,咱們還要他牽線搭橋。”

    “下官省得,您放心。”饒遵度點點頭,出去了。

    狄鶴齡等饒遵度出去後,目光瞬間變得凌厲,下一刻又恢復成了疲憊模樣,暗暗眉心閉上眼,長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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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聖二年正月初三,兩浙路提舉鹽茶司鹽務公事朱千里被發現吊死在自家房樑上,桌上擺着一封認罪血書,字字觸目驚心。

    消息八百里加急傳至京城,朝堂上立刻炸了鍋。

    凌坤殿裏,王妡把南邊送來的密信隨手扔進火盆裏燒了,輕聲一笑。

    “殿下,什麼事好笑?”吳桐好奇問。

    王妡道:“有人自作聰明,有點兒意趣,值得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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