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劍派那麼大,任嫣然想,要找出幾個叫靈兒的小姑娘還是可以的。

    只不過不知道面前的人出了天魔窟,有沒有地方落腳,自己要不要帶他回凌霄峯坐一坐。

    她想着,就聽面前的高大男子問道:“你母親現在何處?”

    任嫣然被問了個猝不及防:“啊?”

    九陽界之主乍一見她,認出這是自己的骨血,歡喜愧疚齊齊涌上心頭,一時間五味陳雜,沒有第一時間注意到少女的修爲境界之低。

    等到心緒平復,再將她仔細看來,他這雙經驕陽淬鍊的雙目洞若觀火,不光發現自己的孩子修爲淺薄,還察覺到了她額頭那點未愈的傷口。

    九陽界之主一時間怒從心起——

    是誰?是誰膽敢傷他的女兒?

    從他在天魔窟接到那封信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給自己的女兒起好了名字——軒轅靈兒。

    她是他們軒轅氏之後,無人可以欺侮。

    任嫣然聽他又再問了一遍:“你娘呢?她在哪裏?凌霄峯嗎?”

    在他想來,女兒在她母親身邊長大,不知有自己這個爹的存在,只消找到阿緣她人,一切就可以盡數分明,自己也能知曉是誰欺負了她,更清楚是誰刻意壓制了靈兒的境界。

    可他卻沒有想到,女兒聽自己問起她的母親,表現得竟十分茫然,愣了一下才搖頭,說道:“我不知道。”

    在嫣然妹妹留下的那些書籍玉簡裏,半句也沒有提到過她母親。

    她原本無父無母,來到這裏有了爹已經十分滿足,便沒有去追問孃親的下落,此刻見面前的人像是怔住了,任嫣然回答得越發小心。

    她輕聲道:“我是由我爹帶大的,我沒有見過我的母親。”

    九陽界之主隱藏在凌亂的長髮與鬍鬚之下的面孔再次變了神色——

    這又是怎麼回事?爲什麼靈兒會說她沒有母親?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女兒的額頭上,又想道:“是了,要是阿緣在的話,怎麼可能讓女兒受傷。”

    任嫣然心中疑問萬千,站在她肩頭裝普通山雀的圓機更是因爲嗅到八卦的氣息而兩眼放光。

    此人鎮守天魔窟,它卻完全不認得,見他的境界修持不在任老祖之下,又與大小姐的孃親有舊,這是何等的曠世奇卦!

    圓機:我好興奮啊(振翅

    先前,任嫣然只以爲面前的人只是錯認自己,可眼下聽他問及自己無緣得見的孃親,又提到凌霄峯,便知道其中不止是認錯這麼簡單。

    “前——”她正要開口邀他和自己一起回凌霄峯,等爹回來問個清楚,就看到面前的人擡起了手,然後輕輕地放在了自己的頭頂。

    “……前輩?”

    她被按住天靈蓋,不明白麪前的人此舉是什麼意思,只不過從那寬大手掌中傳來的溫度叫人熨帖,他也沒有令她感到半分危險和惡意,於是便站在原地沒動。

    “不用怕。”九陽界之主輕聲道。

    話音落下,他放在少女頭頂的那隻手就開始微微發亮。

    任嫣然只感到彷彿有一束溫暖的陽光從頭頂照下來,又像在冬日整個人浸泡在了溫泉裏,舒泰得叫她身上的每一個毛孔都張開了。

    九陽界之主掌中浮現出一團金紅色的光芒,隨即又慢慢從其中分出九個金紅色的光團,猶如九個微型的、初升的太陽。

    他微微擡起手掌,這九枚太陽就在他的掌心跟任嫣然的頭頂之間旋轉着漸漸縮小,然後沒入了少女的發間。

    在這舒適的感覺中,任嫣然忍不住閉上了眼睛,那九枚暖陽沒入靈臺,旋轉着一路往下釋放出的金風陽火,洗練過她的雙眼和諸多大穴。

    少女緊閉的眼瞼之下,有道道金紅色的光芒透出來。

    九陽界之主收回了手。

    他站在女兒面前,看着那九枚金紅色的光團自她的眉眼間一路下行,這來自另一個世界的熾烈洪流沖刷過少女的四肢百骸,令她整個人都輻射出金光來。

    圓機感到自己落腳的地方彷彿變成了滾燙的太陽,嘰的一聲,拍着翅膀飛離了任嫣然的肩,看她變成了一個小金人,只大驚失色。

    九陽界之主卻道:“莫慌。”

    說話間,那九枚暖陽緩緩下降,來到了少女的丹田,穩定了下來。

    來日她丹田中將結出金丹的位置,眼下九枚暖陽就如九顆星辰繞着太陽的誕生之地,靜靜盤旋。

    這是他們九陽界每一個嬰孩在誕生之時,都會得到的、由父母本源驕陽中分裂出來的靈陽。

    九陽界的人逐日而修,這熾烈驕陽就是他們的修爲根基。

    靈陽入體,就是一重洗煉,能夠讓孩子脫去凡骨,洗淨雜質,自出生之時就是築基之體。

    這是他們九陽世界的傳承,也是他們九陽界中的每一個人都戰力超羣的原因。

    在知道女兒出生的消息以後,九陽界之主就從自己的本源中分出了這九枚種子,一直留在丹田中好好蘊養着,只是他還要在天魔窟鎮守十八年不能離開,纔沒有在靈兒一出生的時候就把這九陽給她。

    現下,見她身上的光芒逐漸從外露又變得內斂,一重洗煉顯然已經完成,身上的氣息更是一變,標誌着她正式從先天之境踏入築基。

    而與此同時,在她體內也有什麼東西發出了清脆響聲,壓制她修持境界的那道禁制在赤陽真意的衝擊下徹底破裂。

    九陽界之主心中冷哼一聲,臉上卻終於浮現出了一絲笑意,只可惜被亂糟糟的頭髮跟鬍子擋住了,看不見。

    半晌,任嫣然感到那股籠罩全身的暖意消退了,這才站在原地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她一睜眼,就感到周身彷彿涌動着前所未有的力量,擡手摸向額頭原本受傷的地方,入手一片平滑光潔,竟是好了!

    任嫣然:“我好了?”

    這道據說是被法寶反彈所傷,只能自己慢慢長好的傷口,被面前這個前輩在頭上一按,居然就好了?

    她聽面前的人說道:“不錯,你的傷好了。”

    任嫣然再初來乍到也知道這傷治得不易,而振翅在一旁的圓機也飛回了她的肩膀上。

    它感應了一番她的氣機,覺得與先前不同,小鳥拍了拍翅膀,再細細感受一番,然後發出不敢置信的聲音:“大小姐,你、你築基了!”

    從三歲起習劍,修行十四載,由萬衆期待的天之驕女變成受人嘲笑的“萬年先天強者”,她竟在九陽界之主的一撫頂之下,轉瞬就跨過了這道門檻,成爲了築基期的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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