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來人卻像是被園子裏面那些詭異的傀儡嚇破了膽,對她的話充耳不聞,只拼了命地往有光的地方跑。

    三人就看着他跑到門口還被絆得摔了一跤,臉朝下地滑行了一段。

    “……”

    “呸呸呸!”

    藍衫青年吃了一嘴的土,生命力頑強地從地上爬起來,見到他們就像見到了親人,朝着水幕撲了過來:“道、道友救命!”

    他一撲過來,水幕上的光華就照亮了他的臉。

    藍衫烏髮,骨秀神清,哪怕此刻狼狽不堪,氣質全無,也依舊能在任嫣然見過的美男子裏排上前三。

    ——前一前二分別是她爹跟二爹。

    任嫣然還沒來得及唾棄自己這時候怎麼第一時間還是看臉,青銅棺上的鏈子就徹底撤去了。

    那沉重如一扇門的青銅棺材蓋被裏面的兇物狂暴一擊,旋轉着向着前方飛出,在半空中轟然一聲炸成了幾塊,朝着他們這個方向砸來。

    “任師妹!”

    她立刻祭出了青霜劍,一道星霜朝着這些襲來的棺材板轟擊過去!

    可即便是裏頭的兇物這樣隨手轟出的青銅棺碎片也不是他們能夠接住的,下一瞬星霜黯淡,水幕破碎,一行人被直接砸得倒飛出去。

    “噗——!”

    五人重重地砸在牆上,又摔落下來,除了中間被護住的應追之外,每一個人的嘴角都溢出了血。

    任嫣然握着青霜,捂着胸口艱難地坐起身來,在嘴裏嚐到了鐵鏽味。

    她覺得自己的背都要斷了,抓着青霜劍再看向其他人:“師兄,師姐……”

    “沒死……”高盛的聲音從旁邊傳來,任星野給女兒防身用的法寶哪裏會是凡品,擋下了這分神中期的兇物一擊。

    只是珠子上已經出現了裂痕,任嫣然見到高師兄一鬆手,它就碎成了兩半。

    她再看應追師兄,見他身上罩着一個淡金色的光罩,是丁師姐在被砸飛的瞬間催動了加持在他身上的,他依然在突破狀態中,沒有醒來。

    衆人都紛紛試圖從地上爬起,就連那個看上去修爲淺薄,只是誤入此地的藍衫青年都還活着,在顫抖着道:“那是什麼東西……”

    伴隨他的話,任嫣然調轉目光,看向那在血池之上凌空而立的屍煞。

    這頭屍煞的一張臉被毀得徹底,看不清面目,原本應當是五官的地方像是被一隻利爪深深地抓過,將他的眼口鼻都徹底抓毀了。

    但是看他的身形,應當是一個男子。

    他自青銅棺中脫困以後,就靜靜停在半空中,此刻微微低頭,衆人就見他腳下的血池再次旋轉起來,自中心生出了一個逆向的漩渦。

    血池裏的水匯聚成了一道,擺脫了重力朝上涌去,自與他雙足接觸的地方不斷往上蔓延,漸漸將這橫空出世的兇物包裹在其中。

    任嫣然忍痛直起了身,震撼地看着這血池之水在他身上凝聚成紅色的袍角,垂落下來蓋住了黑色的靴子。

    這血池之水……在他身上竟是化成了一身新郎官的衣服!

    如果不是那樣披面的長髮跟被毀的臉,這高大英挺、身穿喜袍的該是一個引人注目的新郎。

    這身大紅的喜服一上身,這具沒有面目的屍煞真實身份已經昭然若揭。

    正是當年廣陵王氏與雲天宗聯姻,這場萬衆矚目、轟動八方的婚禮的男主角——

    “晉堯公子!”

    “什麼?”那算命幡已經摺斷,眼下正在扶正帽子的藍衫青年震驚地道,“這是晉堯公子?”

    任嫣然:“……”

    不光是師兄師姐,就連這個修爲淺薄的散修都知道那是誰,她感到自己像個被排除在外的學渣。

    “師兄。”她往高盛身邊靠了靠,壓低了聲音問道,“晉堯公子是誰?”

    高盛的臉頰肉抖了抖,額頭上冒出冷汗:“這是三百年前廣陵王氏的少主,據說已經是出竅中期的修士,是跟任師叔祖同時期的高手。”

    不止如此,他還是當時世家一派的青年領軍人物。

    “……”這是在三百年前就跟她爹齊名的人物?!

    居然在新婚之夜舉族被滅,自己還被封在這裏,活活練成了這樣的兇物?!

    “可這說不過去。”任嫣然再看面前這個凌空而立的屍煞,低聲道,“高師兄你說晉堯君三百年前就已經是出竅期修爲,爲什麼現在反而變弱了。”

    這個問題高盛答不出了,他懂得再多也不瞭解煉屍這種禁忌之術。

    “道、道友,我知道……”

    那個被滿園傀儡嚇得跑到這死地中來的藍衫青年舉起了一隻手,在任嫣然他們的注視下戰戰兢兢地道,“煉屍一道,被煉的材料生前不管是什麼境界,煉成以後都會掉落一個境界。”

    所以出竅中期的晉堯公子被煉成屍煞,境界纔會掉落到分神中期。

    青年說完之後,又往高師兄身後躲了躲,像是覺得他這個體型很能給他安全感。

    任嫣然見他的手還捏住了高師兄的袖子。

    “喂。”高盛對他簡直沒脾氣,扯了扯自己的袖子讓他撒手,“放開。”

    藍衫青年“哦”了一聲,然後愁眉苦臉地撒了手,彷彿怕極了脫離庇護,下一刻就要死了一樣。

    任嫣然打量着他,見到他也擡起眼睛朝着自己看了一眼,像是有些想朝自己靠過來。

    “……”

    這人真的是隻有一張臉能看。

    像是看出了任嫣然的拒絕之意,他也沒有勉強要靠過來,只是看向周圍,苦着臉道:“我就說這見鬼的地方怎麼這麼複雜,我怎麼走也走不出去,原來是廣陵王氏的地盤。我早該知道的,我就不該下來,不該走這條路……”

    後面一通絮絮叨叨,三人都沒心情聽他說下去了。

    他們看向那新郎屍煞,見他還停留在血池上空,剛剛轉生髮出那一招傾瀉了怒火之後,他就靜靜地懸空立在那裏,像是在思考。

    這很不正常。

    像這樣被煉成的屍煞,是應該沒有神智,轉生之後只懂得追逐生氣、不斷殺戮,所以這等煉屍之術纔會在金光大陸被列爲禁術,這樣的做法也被視爲對修士最大的侮辱。

    不過三百年前的這場滅門慘案從頭到尾都透着詭異,晉堯公子被煉成屍煞在轉生之後會保留有一些神智也不奇怪。

    三人看着他,心裏想到的第一個念頭都是如果他還保有神志的話,那是不是還可以跟他打打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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