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宋淺淡一笑,道,“朕涉世未深,這種情形如何遇到過?自然是忙不擇路,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好?若非鈞山及時出現,朕竟忘了去求助了。”

    容洵看她一眼,那深邃的眸子彷彿能將人一眼看穿。

    越避開,越心虛。

    雲宋迎面碰着他的目光。

    容洵一隻手垂着,另一隻手附在身後,微微頷首道,“請皇上速速回宮。”

    他一個眼神,曇回馬上道,“丞相放心,下官會安排人將皇上安全送回去。”

    容洵看一眼雲宋,躬身道,“那微臣告退。”

    不待雲宋做什麼迴應,他已經直了身子,轉過身去,對驟風吩咐道,“將人帶回去審訊。”

    順着容洵離開的方向看過去,雲宋才注意到了一條蜿蜒的血路。

    容洵他,受傷了!

    腦海裏閃過剛纔的一個畫面。容洵當時將她護在身後,幾乎是以一敵百,那時候,似乎是有個蒙面人一刀砍在了他的手臂。

    他竟面不改色,也不吱聲,如此隱忍叫人害怕。

    見容洵走出去幾步,曇回上前道,“微臣現在護送皇上回宮。”

    雲宋點頭,隨即道,“有鈞山保護朕,你不必大費周章,安排兩個人送朕至宮門口便是。畢竟那些人,並不是衝着朕來的。”

    曇回有些猶豫,鈞山在一旁道,“大人不必憂心,聽皇上的便是。”

    鈞山的武藝是永安城赫赫有名的,既然雲宋和他都這麼說,曇回便應道,“那微臣給皇上安排一頂軟轎,來人,將……”

    “不必了。”雲宋打斷他的話,“給朕安排一輛馬車即可,方便快捷。”

    “喏。”

    不一會兒,一輛馬車朝皇宮的方向而去,身後只跟了兩個侍衛。

    雲宋其實還有些驚魂未定,但她坐在馬車裏,便有時間再去回想這件事。她出宮來這裏的事情,沒幾個人知道。再加上那些刺客的話,可以證明他們是衝着容洵而來的。

    她想,現在容洵一定比她更想知道對方是誰。

    原來不可一世的丞相,其實也是危機四伏。

    雲宋嗤笑一聲,隨即對鈞山道,“待會兒過怡紅院的時候停一下。”

    鈞山駕着馬車,目光直視前方,回道,“皇上是問玉珍姑娘的事?”

    雲宋掀開車簾,探出頭來,道,“鈞山,你怎麼知道?”

    鈞山抿了抿嘴,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道,“玉珍姑娘她沒事,只是當時被人敲暈了。”

    雲宋哦了一聲。

    鈞山又問,“皇上還去嗎?”

    雲宋看了看外頭,道,“不去了,讓她歇息吧。時候不早了,朕應該回宮了。”

    “喏。”

    雲宋坐回馬車,突然又道,“明日你送些補品給她,就說給她壓壓驚。”

    “喏。”鈞山心中有些疑惑,他是知道,雲宋是不可能喜歡玉珍的,可爲什麼她表現的好像很在意她似的?

    她的心思,他沒有亂猜,只是牽動了一下繮繩,加快了一些駕車的速度。

    馬車內,雲宋輕闔雙眼,她想起了上一世的事情。

    這一世,她已經洞察先機,便可以自己安排了。

    ——

    相府內,有一座地牢。自從容洵一步步朝權利的巔峯邁去時,這個地方也被拖進去一個個人,又拖出來一具具屍體。然後在夜深人靜時,從相府的後門,被悄悄的運往不一樣的地方。

    而今日,地牢裏,又來了一位客人。

    是容洵剛從大街上帶回來的。

    驟風已經簡單的替容洵處理了一下傷口,他也換了一套衣服。很多年前,他和驟風就有了這樣的默契。他受傷的事情,儘量瞞着相府的其他人。尤其是他的母親和姐姐們。

    一個人藏在屋子裏,忍受身體上帶來的劇痛,已經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

    驟風已經給容洵做足了前戲,眼前這個此刻手腳被捆綁着懸在空中,汗水和血水混在一起,黏糯的頭髮散在跟前,擋了他的臉。

    容洵拖了張椅子在他跟前坐下,雙手交疊,緩緩擡眸,看向他,聲音如寒冰一般冷冽,“你是何人?受何人指使?”

    那人一隻眼睛緩緩睜開。他的另一隻眼受了傷,又被血水給浸染,火辣辣的疼。就這隻眼睛,也只是勉強睜開。但他用一隻眼睛盯着容洵,看了片刻,輕笑道,“就這點把戲,就想讓我開口嗎?看來丞相大人也就這點本事了。”

    容洵擡了一隻手撐着自己的下巴,姿態愜意,道,“訓練有素,自被抓,就做好了赴死的準備,所以我做這些並不能讓你開口,其實我也並沒有抱什麼期望。但我眼下,卻想和你做個交易。”

    那人笑了起來,扯動了身上的傷口,笑聲變得有些怪異。他忍着劇痛,道,“你不必說些鬼話引我上當。大魏的丞相,出了名的詭詐。”

    容洵渾然不在意他的話,繼續道,“其實我知道,你是北淵人。”

    那人臉頰的肌肉微微抽動了兩下,卻又盡力掩飾自己心中的驚愣。

    容洵繼續道,“你的身份我並沒有興趣。你不是第一撥,也不會是最後一撥。所以我和你做一筆交易。告訴我,永安城內接應你們的人是誰,我放你離開。”

    那人驚愣之餘,竟將那受傷的第二隻眼微微睜開,這一睜,便又疼的立刻本能的閉上。

    他心裏頭突然意識到了眼前這個人的可怕。

    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那他就沒有出賣自己的國家。也因爲這一層,他失去了吊着他胃口的籌碼。而容洵,卻用他的命來做交易,讓他供出永安城內的接應之人。

    對他而言,沒有損失,還撿了一條命,又看着大魏自己自相殘殺,實在是很划算的一筆交易。

    可他終究有些遲疑,他在考慮容洵話裏的可信度。

    “只需要給我一個名字,你立刻獲得自由。這是你對我唯一的用處,你似乎沒有考慮的餘地。”

    容洵的聲音在幽暗的地牢之中又響起,帶着誘惑。

    沒有人天生不怕死,只是沒有生的可能,便不如死去。眼下,自由二字,便是他最渴望的。

    他嘴脣動了動,道,“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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