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氏因爲喪了自己的親外甥,心情一直鬱郁。加上陳懷是因犯了重罪被殺,陳家也只得將喪事草草的辦了,連弔唁的人也都是低調着來,低調着走,有些甚至聽了些傳言,都不敢露面。

    陳氏這日去了王譽的院中,見他正捧着書卷坐在院子裏。換了別日,陳氏便就走了。可今日,她站在門口半晌,見王譽手中的書卷半頁未動。再看王譽,分明是對着書卷怔怔出神。陳氏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

    王譽察覺到跟前暗了一些,擡頭見陳氏站着,忙起身道,“娘,您怎麼來了?”

    陳氏在他旁邊坐下,道,“過來看看你,想與你說說話。”

    王譽道,“這幾日,兒子未能時常去寬慰母親,是兒子的不是。母親這幾日形容憔悴,叫人心疼。還望母親節哀,表哥的事情也是無奈。”

    被王譽提起陳懷,陳氏又忍不住紅了眼眶,忙轉過頭去,用帕子按了按眼角。隨即又迴轉過身來,牽強的一笑,道,“都過去了,我也好多了。只是哥哥嫂嫂,就那一個兒子,實在是受不住白髮人送黑髮人。”

    王譽垂了垂眼眸,道,“這幾日,我去瞧瞧舅舅舅母,好生勸一勸。”

    陳氏擺擺手,道,“不必去了。這等事不是勸一勸就能好的。何況你舅舅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只是他們年事已高,想要再有個孩子,實在是不容易了。你那表哥也是,仗着自己年輕,前些年一直要他要個孩子,便覺得早了些。如今家中一個正妻,一個妾室,無所出,便也嚷嚷着要離開陳家了。這樣一來,陳家也算是敗了。”

    陳氏說着,終究是忍不住,眼淚簌簌落下。

    王譽忙端了茶過去,道,“母親莫要傷心了,也要顧着自己的身子。眼下,可還有什麼法子可想的?”

    陳氏過來,本就是要找王譽說些話的。她心裏一直有個念想,也是家中哥哥嫂子又提了一嘴。她本來猶豫,可現在話趕話到了這裏,她便覺得是個適合說出來的時機。

    於是拉着王譽的手道,“阿譽,成親吧。”

    王譽微微一怔,看着陳氏哭紅的雙眼,沒忍心將手抽出來,只問道,“母親可是因爲表哥的事情有所亂想了?我不是表哥,王家……”

    陳氏打斷他的話,道,“這只是其一。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不會在外招惹是非。可到底我和你爹的歲數也不小了,我也一直希望你能成親,再生個孩子。你舅舅舅母和我說了,若是生個女兒,便過繼給他們,他們也有個念想了。若是生個兒子,王家,你爹的所有便也有人繼承了。阿譽,子息事大,娘也是怕無論咱們家誰有個三長兩短的,便是後悔也來不及了。便是你生了個兒子,日後的事我與你爹也不過問了。”

    王譽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他是要拒絕的,可是看着陳氏,又不忍說出拒絕的話來,無奈只能沉默着。

    陳氏又道,“那姚家的女郎,原本與你是十分相配的。再有姚安那層關係,我以爲是再合適不過。可我看你,的確是對姚家女郎沒有多喜歡,我勸你爹,也不勉強你。那九王爺家的女郎又如何?我着人打聽過了,她身在皇家,身份不必說了。自小也是詩書禮儀,樣樣都規規矩矩的,不敢怠慢。若是你喜歡,我和你爹便上門提……”

    “娘……”王譽打斷了陳氏的話。

    陳氏便知道了王譽的心思。

    “娘……”王譽抿了抿嘴脣,看着陳氏道,“我知道你的心思,這事,你想的本也沒有錯。當兒子也該敬孝纔是。只是,娘可否再給我些時間,莫要逼我?”

    陳氏十分不解,問道,“可是因爲你上次說的答應個人不能成親的?這天底下哪有這種要求的人?我替你去說說她。她是何人,你們爲何說了這些?”

    “娘……我……”

    “嘿,就猜你在家死讀書呢。”姚安一身晃眼的袍子,搖着扇子,晃晃悠悠的走過來。

    見姚安過來,王譽忙止了自己要說的話。陳氏也礙於自己的形象,又別過頭去,將眼角擦了擦。再回頭時,已經帶着淺笑。

    她起身,姚安忙朝她頷首,“見過伯母。我沒打擾你和阿譽吧?”

    陳氏搖搖頭,“沒有的事,我與阿譽也只是隨便說些話。你和阿譽聊,我讓人給你沏茶。”

    “那就有勞伯母了。”說完,又道,“伯母,你最近看着瘦了些呢。”

    “是嗎?最近食慾差了些。”

    姚安笑嘻嘻的說,“瘦些也好看,伯母顯着年輕了許多。真是令人羨慕,怪不得阿譽能生的這麼好。”

    女人都是不禁誇的,被姚安這麼一說,陳氏忍不住一笑,又道,“我先去了,你們聊着。”

    陳氏一出了院子,姚安趕緊在王譽跟前坐下,道,“你這幾日怎麼回事?怎麼又不去宮中了?你可知道,我差點被你最疼的兄弟給坑了。他讓我納妾呢。”

    姚安一邊說着,一邊端了王譽手邊的茶水趕緊喝了一口,“太渴了。昨兒個就想過來找你的,想想就難受,先去找別人喝了頓酒。”

    王譽道,“皇上他最近找了武師學武,我一介書生,並無用武之地。”

    姚安道,“你可以當陪練啊。聽說昨兒個下午,皇上還被打的鼻青臉腫了。”

    王譽蹭的站起來,質問道,“那武師不知道皇上龍體金貴?怎麼能下如此重的手?”

    姚安見王譽神情嚴肅,語氣激動,忙道,“你朝着我說什麼,又不是我打的?那是皇上自己要求的,非要實打實的打。那武師打的也是顫悠悠的,生怕事後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當天家的人真是不容易啊。不過,你怎麼不問問我納妾的事情,難道那不是重點嗎?”

    王譽心裏還想着雲宋的傷,便心不在焉道,“這事與我有什麼關係?你納妾,伯父自然是求之不得。”

    姚安收了扇子用扇柄敲了一下王譽的肩膀,道,“怎麼到宋宋的事如此上心,到我的事便是這個態度?我可要生氣了。”

    王譽看他時,姚安嘟了一下嘴。

    王譽被他逗得無可奈何,推開他的扇子,道,“怎麼回事?宋宋好端端讓你納妾做什麼?”

    姚安道,“別提了,差點被一個小侍女給拿住了。好在我機敏,宋宋他也算公正,我纔沒毀了一世清白。具體什麼事,得了空再和你說吧。不過阿譽,我且問你,咱們那位長公主,你有印象嗎?”

    王譽不解道,“長公主年長我們那麼多,便是我們記事時,她便離開永安城了。”

    姚安道,“我說的不是那位長公主,而是如今尚在宮中的那位。宋宋唯一的皇姐。”

    王譽這才恍然,道,“原來是她。不過我也不過見她幾面,不曾有過什麼言語交談。聽說是個性子內向的,平日裏宮門都不邁的。你好端端怎麼問起了她?”

    姚安沒有正面回答王譽的話,而是道,“是吧?我就說好些年沒見過她了。以前她也是坐在不起眼的地方,不聲不響的,也沒什麼人注意她。昨兒個瞧見了,發現也是個有性子的,關鍵長得也很好看。細看,和宋宋還真是有幾分相似,應該都是隨了先皇了。”

    王譽看了他一眼,道,“安安,你該不會是看上長公主了吧?”

    姚安驚得跳起來,說話都結巴了,“我,我,我怎麼,怎麼就看上,看上長,長,長公主了?”

    王譽也無心與他糾結這個問題,起身進了屋。正好有人奉茶過來,姚安端起茶盞,便喝了幾口。等着喝完,就見王譽從屋內出來,已經換了一身天青色的袍子。竹子一樣淡雅清雋。

    “要去哪?”姚安起身過去問。

    “進宮。”停了一下,又道,“你那裏有上好的藥膏嗎?罷了,我自己上藥鋪。”

    姚安沒反應過來,等反應過來,王譽已經出了院子,他急急跟過去,喊道,“宮裏頭什麼好藥沒有,你還帶了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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