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緋雲殿內燭火搖曳,雲容看着一摞子話本子,心神不寧。

    貼身侍女問道,“殿下煩憂什麼?若是皇上念及姐弟之情,殿下的日子便能過得好些的。這宮裏頭的人,各個勢力。殿下你本不該過這樣的日子的。”

    雲容道,“我一人也沒什麼所謂,便是叫你們跟在我身邊,受了委屈。”

    侍女道,“殿下莫要說這些,好不好的,不是有多少榮華富貴所決定的。多少人過得富足,卻也不過是籠中雀。奴婢其實是希望殿下過得自在舒適些。殿下這樣尊貴的身份,本該過得更恣意些。如今的大魏民風開放,宮外的那些女郎們,從不遮掩,什麼樣的場合都參加,一點不輸給男兒的。”

    侍女這話,說的雲容有些神往。她問道,“外頭都是這樣嗎?”

    侍女道,“奴婢十歲入宮,外頭的事情知道的也少了。只有時候聽到別的人提起過。但奴婢進宮前,外頭的世界便是與裏面的世界截然不同的。殿下應該出去走走,定會喜歡的。”

    雲容只點頭,卻沒多說話。

    白天裏,雲宋剛走沒多久,姚安便來了。

    姚安一說來的目的,雲容玲瓏心思,便猜到了,雲宋或許也是爲了那件事來的。只不知道,爲什麼到了,卻又進來。

    姚安在門口等了半個時辰,雲容這才見了他。

    頭一句話,便是後宮內眷,姚安一個外男不應來此。一句話賭的姚安差點說不下去要說的話。

    好在他歷經的事情多了,加上臉皮厚,一會兒便一笑置之了。然後又一頓天花亂墜的,把賞花宴誇得怎麼好,邀請了雲容一道去看看。

    雲容一口便回絕了。

    滿面春光的姚安瞬間就蔫了。不僅蔫了,還有點懷疑自己了。

    他姚安何時在女郎跟前,這麼沒有吸引力了?

    雲容卻沒給他再發揮的機會,轉身便走了。

    姚安站在門口,搖了好幾下扇子,也不見那大門再打開,灰頭土臉的只好走了。

    在姚安看來,或許雲容高傲的根本沒有將姚安的話聽進去。可是雲容卻每個字都聽進去了。姚安描述的熱鬧的賞花宴,是雲容這個年紀的女郎所向往的。她只是要端着自己的身子,要秉持這些年在宮中生活的原則,表現的不爲所動罷了。

    可這個時候了,侍女的一句自在舒適,便又將她的一顆心勾起來了。

    姚安沒說出,她本該是貪玩,又該玩的年紀。若能好好的,父母疼愛,家族庇護,她定能活的比誰都自在舒適的。

    可惜,她姓雲,身在皇家,便多出了太多的無可奈何。

    “殿下?”遲遲不見雲容再說話,侍女輕聲喚道。

    雲容回過神來,正看到一隻飛蛾正撲進燈罩裏,撲棱撲棱的,無所畏懼。

    她若有所思,突然扭頭對侍女道,“我要出去。便是這一次,叫自己放肆一回,也不枉一生。”

    侍女高興,回過神來,又覺得心疼。只因雲容這話,總有許多傷感在裏頭。

    ——

    容洵與幾個同僚去喝了茶,回來時,路過怡紅院。

    想起上次的事情,還沒個說法,便叫驟風停了馬車。

    彼時天還未黑,怡紅院還未到營業的時候,是以門庭之前,人跡寥寥。

    老鴇在這行久了,什麼達官顯貴都見過。饒是容洵這種不常來的人物,她也是知道的。上次來,她便喫驚。可細問了玉珍,又發現沒什麼,實在是覺得遺憾。這種事,讓玉珍自己去加把勁,都沒有地方。畢竟這容洵在永安城內,出了名的清心寡慾的,要不然也不會這個年紀還沒娶妻生子。可今日又見到他來了,老鴇眼睛裏有光,只想着,果然男人都是一樣的。只有些性子急,有些喜歡慢工出細活。

    當下上去迎了,一問,果然容洵是來尋玉珍的。馬上親自領了到了玉珍的房前。

    她也不多打擾,見玉珍開門,就識趣的退下了。

    玉珍見到他,心中也有喫驚,但面上還算沉穩。引了容洵進屋,親自斟茶遞上,“容公子怎麼此時來了?”

    容洵道,“上次的事情,來謝你。你可有所求?”

    玉珍愣了一下,不由一笑,眼眸如水,道,“不過只是舉手之勞,公子怎麼還放在心上?”

    容洵卻不喜歡虧欠別人,道,“若是贖身,銀子我來備。若是還有別的什麼難處,說與我聽,我儘量給你辦了。你當得起。”

    玉珍嗤笑一聲,用帕子掩了脣,道,“公子真是小看我了。我在這怡紅院久了,贖身的銀子早不是什麼難事。若說難事,我自幼被爹孃賣到這裏,與他們早斷絕關係。如今孑然一身,實在是沒有什麼難事了。公子拳拳之心,倒叫我爲難了。”

    風塵中的女子,都是無往不利的。人性如此罷了。

    玉珍此時不說,容洵也不問。他想着,日後到了時候,她定會提的。

    玉珍又替他斟了茶,隨口問道,“那位姑娘現在怎麼樣了?世風日下,女兒家晚上出門還是要當心的。”

    “她沒事。”容洵心頭被觸到了什麼,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擱下之後,望着空杯想着什麼。

    玉珍察言觀色,道,“公子既然來了,我爲公子撫一曲,讓公子靜靜心如何?”

    容洵嗯了一聲。

    沒片刻,屋內燃起了一爐香,嫋嫋的琴音也響了起來。聽的人心沉靜,像是置身於一片和諧的山水之間。

    一曲結束,容洵起身,頷首作別了玉珍。

    待容洵一走,老鴇跑進來,大爲失望,“怎麼也沒用些手段?可是香不夠用了?這等人物,把事情辦了,你便飛黃騰達了。”

    玉珍淺笑着收琴,對老鴇道,“媽媽,容公子是一流的人物,這些手段不能用。”

    老鴇不以爲意,道,“再是一流人物,也還是個男人。有幾個男人管得住自己的命根子?尤其還是你這樣一流的絕色?”

    老鴇仗着自己經手過的男人數不勝數,便自以爲了解了所有男人。可總有人是在那之外的,不叫人能輕易猜透了去。

    玉珍也不多言,只點了一句,“那日他救走了一個姑娘,那位客人被斷了命根子。媽媽,他管不管了自己的命根子我不與你爭,但別人的,不過是他動動手指的事。”

    老鴇聽得心一驚,再不多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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