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宋哪有心思洗澡。

    夕月替她準備好了熱水,見她坐在那裏不動,勸了兩句,雲宋只應了一聲,還是不動。夕月也沒辦法,先退出去了。

    退出去帶上門的時候,突然看到容洵就在幾步開外站着。

    附手立着,已經換了一套衣裳,身心氣場,清清灼灼的。

    夕月上前行禮,在容洵開口之前,便回道,“小離姑娘像是心裏有事,到現在還沒沐浴,只一直坐着。奴婢與她並不相熟,也不好多勸。”

    “你沒做錯,下去吧。”

    “喏。”

    夕月從迴廊上離開,最後消失。

    容洵走了幾步,到了廂房跟前,擡了手扣門,又收了回來。

    他方纔就說過,她若不想說,便不用勉強。

    正打算走,門突然從裏頭打開了。

    四目相對,片刻的靜默。

    雲宋怔了怔,問道,“你怎麼在?”

    容洵頓了一下,才道,“夕月說你還沒有沐浴。”

    雲宋道,“我嫌水燙,想等一會兒。”

    容洵嗯了一聲,道,“那便等等。也不能太涼。”

    雲宋點頭,“我知道。”

    兩人又是一陣靜默。實則是雲宋這一趟過來,都不知道到底自己奔着什麼心境來的。她雖恨容洵,可這個時候碧塵的死已經將這恨意給掩蓋了。所以她也不知道她現在對容洵是怎麼想的。

    不知道,很多話就無從說起了。饒是學做以前的模樣扮豬喫老虎,也是做不出來了。

    正靜默時,憑空一道閃電,轟隆兩聲,把雲宋嚇得直接縮到了門後面,一雙手死死的抓着門板。

    容洵察覺叫不對,問道,“你怕這個?”

    雲宋咬着嘴脣點頭,嘴脣都咬白了,可見是真的怕。

    容洵道,“沒事,一會兒就過去了。”

    果真也就那一下,又只下雨,沒別的動靜了。

    雲宋這才從門後站出來,道,“那我去洗澡了。”

    容洵點頭,“好,我就在書房,不遠。”

    容洵還是那句話,看着雲宋合上門,這才離開。

    實則,他的書房的確不遠。

    就在夕月勸着雲宋沐浴的時候,容洵吩咐下去,驟風帶着人,已經在隔壁的廂房臨時搞出了一個書房。

    容洵原是怕她有事,可現在知道她害怕打雷閃電之後,便覺得自己把書房搬過來是個再正確不過的決定。

    容洵端坐在案前,手邊是夕月沏的一杯濃茶。

    公務繁忙,容洵卻有些心不在焉。

    他分心之事有二。一是宮中發生的那件事,他沒想到,一個碧塵讓雲宋有了廢后的想法。若皇后是別人便罷了,偏偏那是秦家女郎,太后秦雉的親侄女。他應了雲宋,要將這皇后退了。只這事還得徐徐圖之。

    因這事,他離宮之後,便又去了一趟怡紅院。聽了玉珍一曲,求了片刻的寧靜。

    二便是小離。雖說她去而復返,內心的歡喜是他清晰感到的。可伴隨的,便是更多的疑問。

    她爲什麼會突然出現?又因爲什麼傷心哭泣?她身上有多少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正這般想着,外頭又是一個驚雷,窗外噼裏啪啦地下起暴雨來,摧枯拉朽,毀天滅地。

    這該是入夏一來頭一場雷暴雨。在今日趕上了。

    容洵蹙了蹙眉,手中的筆蘸了蘸墨,舉在半空。

    隨即他擱下,馬上起身,從案前繞過去,迅速走到門口,拉開門。直奔隔壁的廂房。

    就在他要推門的時候,門從裏面打開,小姑娘跑出來,一頭栽進了他的懷裏,雙臂牢牢環着他的腰。

    雲宋就在她懷裏,離他那麼近,只隔着兩人的衣服。小姑娘急促的呼吸帶着點淡淡的甜香,屬於少女特別的味道。

    容洵承認,他的確是不近女色好久了,此時竟被這甜味撩撥得有些頭疼。

    “你把我弄溼了。”鼻子邊充斥的還是一股香味,她頭髮溼溼的,還沒幹。容洵強壓住什麼,語氣冰冷冷的,容洵顯得不太近人情的要推開她。

    “我害怕。”小姑娘將他抱得更緊,在他懷裏惴惴不安的樣子。偶爾揚起小臉,可憐的讓人心疼。

    “先進去再說。”

    小姑娘扭了一下身子,道,“我不去。你騙我,你說只那一下就沒了,現在又有了。”

    告狀的姿態好像自己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便是有,我也陪着你,可好?”

    “真的?”

    “你先鬆開。”

    “我不松。”

    容洵沒辦法,總不能一直這樣抱着站在門口。

    只好一邊由她抱着,一邊移着步子進了屋。

    偶爾有路過的下人,看到這一幕,不免揉了揉眼睛,自家大人何時這麼遷就一個女郎了?是不是看錯了?想要靠近些看看,沒想到門一關,什麼也看不着了。

    便是這一關門,便又令人遐想萬千了。

    屋內,雲宋死死抱着容洵不鬆開。

    這丫頭讓自己身體已經起了異樣的反應,容洵只好儘量把她往身外推開一些。剛抱得鬆一些,一個驚雷,小姑娘又貼了上來。

    前功盡棄!

    雲宋是真的累了,頭髮沒幹,就靠在容洵懷裏睡着了。

    半夜恍恍惚惚睜開眼睛,她覺得很溫暖。她躺在牀榻上,有人幫她蓋上了被子。

    一道閃電,黑暗之中,她發現有個白衣人站在屋子中央,黑幽幽的眸子正盯着自己看,她驚呼了一聲,嚇得連忙坐起來,操起手邊的一個枕頭就砸了過去。

    那人單手接了枕頭,走過來,凝眸道,“膽子真小。”

    容洵穿着單衣,正站在跟前。

    雲宋見是他,問道,“你怎麼還在?”

    容洵道,“剛到。見打雷,不放心,過來瞧瞧。”

    “哦。真是勞煩你了。”

    容洵彎腰,將枕頭放好,示意雲宋再躺過來。他直了身子,看着雲宋道,“天明就好了。下了一夜,也是奇事。”

    雲宋便道,“像是挑着日子來的。”

    雲宋說到這,容洵自然而然便想知道她爲什麼突然來了。

    只他看了看雲宋,到底是沒問出口。到嘴邊,又成了另一句,“先睡着,什麼事都留到白天。”

    雲宋重新躺下來,眨了眨眼看着容洵,小聲央求道,“你別走,就在這,好不好?”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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