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宋再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屋內早已尋不到容洵的身影。如同容洵所說,天果然放晴了。好像昨夜的那場電閃雷鳴彷彿是一場夢一樣。

    雲宋起身,外頭聽到了動靜,有人敲了門,是夕月的聲音,“姑娘起來了嗎?”

    “嗯。”

    夕月聽了,便推開門進來,身後跟着一個丫鬟,走上前,給她端來了一些早飯。

    夕月介紹道,“大人吩咐了,姑娘起來用些早飯。若是有什麼想喫的,儘管和我說。”

    雲宋對夕月的印象越發深刻起來,她看起來玲瓏周全,可對她的笑意都是不達眼底,刻意保持着一份距離。叫雲宋說不出不好來,卻又不大喜歡。

    雲宋起身,穿了鞋,道,“大人呢?”

    夕月道,“大人還在忙,只交代了我這些。”

    “哦。”

    雲宋漱了口,抹了臉,這才坐到桌邊。她擡眼看夕月還在,便道,“我自己喫就好,不必在這候着了。”

    夕月點點頭,便退下了。轉身走時,又忍不住瞧了一眼雲宋。只覺得這不過是不知道哪裏來的野丫頭,怎麼身上一股貴氣?便是比起相府幾位小姐,也是絲毫不遜色的。

    都是些清淡的早飯,雲宋吃了幾口,實在是沒多少食慾。

    “想喫肉?”容洵突然站到了門口,說着話,一步踏了進來。在門口,便瞧見她舉着筷子,銜在嘴裏,沒多少食慾的樣子。

    雲宋放下筷子,搖頭道,“肉也不想喫。”

    容洵在她身側坐下,道,“連肉都不想喫,看樣子是有事。”

    雲宋點點頭,又搖搖頭,隨後哎了一聲。

    容洵依舊不追問,道,“不想說,便不說。再喫點,再出去走走。”

    雲宋眼睛一亮,道,“實在是喫不下了,只想出去走走。”

    容洵便問,“有想去的地方嗎?”

    雲宋雙臂放在桌面,很認真的說道,“我想去懷恩寺。”

    容洵蹙眉,“是個不錯的去處。但昨日下了一天一夜的路,山路不好走。”

    雲宋道,“我不怕。我有我要去的理由。”

    “嗯?”

    雲宋微微擡眼去看容洵,似是在探究着什麼。隨即她道,“有件事,我該對你說。”

    “想說便說。”

    雲宋便道,“我在回青州的路上得了消息,有個愛慕我的郎君過世了。”

    容洵的心被提了起來,可到底什麼都沒問。

    雲宋繼續道,“我雖對她沒有男女之情,可她人很好,待我也好,是個極好的人。她死了,我很難過。聽說是在尋我的路上染了疾過世的。那病來得太快,誰都沒有預料到的。好端端的人就這麼沒了,我想都想不到的。我一時心情繁雜,又怕回去遭人詬病,索性就回來了。”

    “我聽說懷恩寺可以點長生燈,我想替她點一盞。”

    原來是這樣,那顆提着的心,又放下了。

    容洵道,“好。去了也好,權當散心了。”

    容洵便命人去準備了。

    說是要去,雲宋以爲是自己一個人去的。

    結果等收拾出發的時候,發現容洵也跟着一道上了馬車。換了套簡潔幹練的衣裳,像是專門爲了爬山準備的。

    雲宋眨了眨眼,道,“大人不忙公務嗎?”

    容洵面不改色,整理了一下衣襬,道,“母親和大姐正在懷恩寺祈福,順便去看看她。”

    “是嗎?”雲宋半信半疑。

    容洵點頭,“是。”

    驟風駕着馬車出城去了。過了一條道,便看到迎面過來兩頂轎子。驟風一邊趕着馬車,一邊道,“大人,像是三小姐,四小姐的轎子。”

    容洵道,“繼續走,權當沒看到。”

    雲宋眨眼看一看容洵,這樣不大好吧。

    不僅當做沒看到,驟風還特意加快了趕車的速度。

    轎伕們吃了灰,忍不住抱怨了一句,這誰家的馬車,這般無理。

    容家三小姐掀開簾子朝後面看了看,對着旁邊轎子裏的四小姐道,“四妹,看着像是相府的馬車啊。”

    四小姐聽了,也往後看了一眼,道,“遠了,也不大能確定。若真是小六,不至於裝作沒看見吧?”

    “誰說不是呢。小六慣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的。”

    馬車內做出了這樣事情的容洵突然就打了個噴嚏。雲宋失笑,“三姐四姐許是發現你了。”

    容洵淡淡望她一眼,道,“你若不想去懷恩寺,現在回去還來得及。”

    雲宋,“……”

    ——

    三小姐和四小姐到了相府,果真聽說剛纔容洵已經出去了。兩個人不禁咋舌,實在是沒想到自家小弟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可又聽說是陪着小離一道出去的,兩人便想着算了算了。

    有了媳婦忘了娘,何況還只是姐姐呢。

    話語雖無奈,可到底是開心的。

    本來就是回來看看容洵的,沒想到他不在。老夫人和大姐容瑛還都在懷恩寺,三小姐和四小姐便想着回府帶孩子算了。正好聽了劉管家匆匆過來,王慧來了。

    如今身份不同了,容家兩位小姐相互整理了一下穿戴,忙出去迎了。

    王慧上前將二人扶了,道,“是我來的突然,叫兩位姐姐驚着了。”

    等進了相府,王慧便頃刻間沒了宮中妃子的做派。一邊拉着一人的手道,“我實在是苦悶,便想來見見自己的親人。”

    兩位表姐早已聽說了宮裏的事情。這事本和王慧沒什麼關係,但見她面有愁容,便往深處想了想。

    三姐拍了拍她的手背,寬慰道,“這平常人家且有這些事發生,更遑論女人扎堆的後宮。你也不要多想,安生過自己的生活。有我們在呢,這裏便是你的孃家。有什麼事別自己扛着,只管找小六。他會盡力幫你。”

    王慧道,“我不是擔心自己的處境。便是看着塵妃可憐,懷着身孕呢,就這麼沒了。我昨晚一夜沒睡,腦子裏都是塵妃死時的模樣。她不怎麼說話,人也是溫和的。實在是想不通,人心怎麼能這麼壞,把人就這麼害死了。三表姐,我想不通啊。”

    四姐道,“這世上有好人,便有惡人。外人看着,她榮寵不斷,是多大的福分。誰知道,這福分和禍事之間也不過是一線之隔。是福是禍,誰說的清楚呢。小慧,你生活的環境一直都單純,你的性子也是直來直去的。但如今進了宮,便也要知道,這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卻也不可無。”

    被四姐這一說,王慧想起了秦雉一事。她拿兩位姐姐當自己的親姐姐,便說了出來。

    三姐和四姐都覺得這是大事,兩人相互看了一眼。四姐道,“我一向沒什麼大主意。這事還得二姐知道。”

    三姐卻道,“這件事到此爲止吧,不能更多人知道了。小慧,皇上聽了,當時什麼反應?”

    王慧搖頭,“我不知道。當時大殿裏黑着呢,皇上只說知道了。”

    三姐擔憂道,“這事皇上大約不會覺得你做的不對。怕只怕,皇上若是拿這事和太后鬧起來,你便得罪太后了。”

    王慧撇嘴道,“我不吐不快,雖說皇后害了塵妃,可太后纔是背後那雙手。那是她的親孫子呢,怎麼下得去手?”

    三姐和四姐突然煞白了臉。

    王慧一看他們的神色,突然也生出一個念頭來,忍不住道,“怕不是那謠言是真的吧?”

    四姐忙道,“不說了,不說了。此事到此爲止。你什麼都不知道,以後也什麼都不許說。”

    三姐也道,“不爲別的,便是爲了你的小命。你可得惜命,家中舅舅舅母都指着你呢。”

    王慧點頭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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