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朝上炸了鍋。

    支持和親的,不支持和親的吵了起來,各執一詞,就差打起來。

    雲宋頗爲頭疼,實則百官們能爭成這個樣子,是她所沒有料到的。雲宋看那三個人,他們靜觀其變,尚未表態。

    王時突然站出來,道,“微臣覺得,和親一事可行。此番是爲北淵國太子立太子妃,這日後便是北淵國的皇后。我大魏公主嫁過去,不僅不受辱,高貴更勝從前。且從長遠來看,也可讓兩國結秦晉之好,保兩國和平。”

    有人忙問,“王大人打算讓哪位公主前去?”

    王時道,“北淵國誠意拳拳,我大魏又豈能拿人充數?”

    這話已經在明顯不過,他們要拿雲容這個真公主去和親。

    雲宋馬上臉色就變了,她沒想到王時昨天態度不明,今日卻已經將什麼都準備好了。

    有官員立刻道,“微臣覺得王大人說的有理。”

    “微臣附議。”

    “微臣亦附議。”

    原先爭得不可開交,現在突然沉寂了。

    那是因爲那些爭的人一邊有了領頭人,另一邊領頭人的意思還不明確。

    雲宋沉着臉下了早朝。

    她回到紫宸殿,姚安和雲宋早就等着了,還有從史官那裏回來的劉光亭。

    這裏面最着急的當然是姚安。

    他早上才知道消息,就趕過來了。一顆心一直提着。他不傻,整個大魏現在就一個名正言順的正統公主,如果要和親,雲容首當其中。

    見雲宋回來,姚安立刻上前問道,“怎麼說?百官都反對吧?”

    王譽拉了姚安的袖子,道,“瞧皇上的面色,大約不順。”

    姚安啐道,“他們都是老糊塗了嗎?怎麼能答應這樣的事情?皇上,你同意了嗎?”

    雲宋看一眼姚安,道,“朕當然不會同意。但百官大多數同意了。”

    她說着,又看一眼王譽。

    王譽玲瓏心思,便猜到這是定是他的父親牽頭了。三公之內沒有人牽頭的話,百官們不敢亂表態。且他隱約知道,他的父親好像是深夜纔回來的。這期間,大約見了不少人。

    劉光亭對姚安和雲容之間的事情有所耳聞,但到底知道的不細緻。

    他吃了上次的教訓,知道他現在的身份,便是要替皇上分憂的。他察言觀色,也猜到這事或許和王時脫不了干係。

    他上前一步躬身問道,“姚大人和丞相什麼態度?”

    雲宋道,“他們並沒有明確的態度。”

    姚安道,“我爹我去勸。”

    劉光亭問姚安,“姚大人知道你和長公主殿下的事情嗎?他同意你們的事情嗎?”

    姚安心想,這事在雲容這裏就卡住了,哪還有姚軻同意不同意的事情。

    可劉光亭的話卻問到了點子上。姚軻對這件事的態度決定了他對和親的態度。

    姚安皺了眉道,“這事,我也不大確定。不過他一直希望早日成親倒是真的。”

    劉光亭卻道,“恕我直言,成親是一回事,招爲駙馬又是另一回事。”

    姚安白他一眼,“都是娶新婦,有什麼不同?”

    劉光亭道,“此事暫且不論,小姚大人最好探一探姚大人的口風。皇上,丞相是什麼態度?”

    雲宋想起昨日容洵的話,覺得他應該是站在自己這邊的。可是今日在朝堂之上,他又什麼都不說,她便不大確定了。

    雲宋搖頭道,“這個,朕不知道。”

    姚安道,“丞相一向表現的高深莫測的,不到最後猜不到他想什麼的。想知道,不如直接問。你們不好問,我去問。”

    劉光亭勸道,“這些事情小姚大人還是不要往前衝,衝的越厲害,越容易適得其反。到時候姚大人不反對也會反對了。”

    王譽也道,“劉大人說得對。你稍安勿躁,此事還沒有定下來。”

    姚安沒法稍安勿躁,他坐在椅子上,用力扇着扇子。

    雲宋覺得,他們幾個人當中,劉光亭雖然有時候不大討她喜歡,但他的確最有主意。

    她便問劉光亭,“劉光亭,你覺得這件事最後會怎麼樣?”

    劉光亭躬身,“這個微臣不知。”

    雲宋道,“只讓你說說發表,不會怪罪。”

    劉光亭便道,“微臣這幾日跟着史官們同進同出,讀了不少史料。尤其是翻閱了許多前朝的史料。才知道,前朝也和北淵國和親過幾回的。且效果都不錯。”

    姚安哼哼一聲,“效果不錯有什麼用?還不是被我大魏給取締了?那時候也不見北淵國出來幫忙。”

    劉光亭道,“北淵國不出來幫忙,有他自己的緣由。那時候北淵國內亂不止,藩王之亂血流成河,大大的削弱了北淵國的國力。那時候先祖皇帝拿下前朝,北淵國定是惶恐不安,恨不得夾起尾巴做人,怎麼還敢出頭?可如今,北淵國自削藩以來,權利都已經集中在了中央,如今的國力不可小覷。從長遠來看,與北淵國太子和親,的確是一舉多得。”

    姚安氣急,起身質問劉光亭,“我問你,北淵國真要和我們大魏打仗,會因爲大魏一個公主就休戰嗎?”

    劉光亭實話實說,“自然不會。”

    他又擡眼看一眼聖顏,問道,“皇上,微臣這些日子不僅看了前朝的歷史,也看了北淵國的。早上微臣知道了此事,便在腦子裏梳理了一遍,皇上可想聽一聽?”

    雲宋道,“方纔就叫你說的。”

    劉光亭便道,“現在北淵國的形勢實則也不明朗。這位太子雖然貴爲太子,實則並不受寵。他的嫡母去世的很早。如今寵冠後宮的是淑妃,這位德妃膝下也有一子,已經十六。北淵國皇帝對他寵愛有加。所以北淵國一直有傳言,說皇帝可能會廢太子,另立這個兒子。這些年皇帝的身體越來越差,所以太子不得不行動起來了。”

    雲宋明白過來,道,“你的意思是其實北淵國太子來求我大魏公主,不過是想借大魏的力幫他穩住皇位?”

    劉光亭道,“皇上聖明。若與大魏結了秦晉之好,北淵國國內的形勢便又不同了。日後若這位太子登了大寶,必不會忘記此時大魏施以援手。保兩國和平,不在話下。”

    姚安拍桌子,道,“劉光亭,你說這麼半天,還是勸皇上同意和親啊。”

    劉光亭喊冤,道,“就算是和親,也不一定非要長公主殿下去。這底下的王爺那裏不也有待出閣的郡主嗎?皇上封一個公主,便也就糊弄過去了。我也只是分析現在的情形,其實和親比不和親更有益處。百官若也是這麼想,皇上也不好……”

    姚安去看雲宋,想知道她的意思。

    只要雲容不去和親,這法子其實挺好。

    雲宋卻道,“他要當皇上,拉着我大魏的女郎做什麼?你們且想想,有幾個女郎願意嫁到北淵國去,這一輩子與家人分開,過着孤苦無依的生活?身爲郡主,身爲公主,難不成反倒是個錯了嗎?活該要成爲政治利益的犧牲品?”

    想起上一世雲容的遭遇,雲宋又怎麼能容忍她或者任何一個女郎再有相同的結局?

    劉光亭又犯了老毛病,道,“歷朝歷代都有這些事情,身爲皇室血脈,身上是擔着國家重擔的。他們享受這份榮華,有朝一日也該扛起責任。”

    “劉光亭!”雲宋吼道。

    劉光亭忙提了衣襬,雙膝跪地。

    雲宋氣的喊道,“朕看你是還沒喫到教訓。這次罰你去欽天監那裏報道,好好學學看天看看日月星辰,等看明白了再回來找朕。”

    劉光亭實慘,灰溜溜的出去了。明明還有話沒說完,可惜沒把握好節奏,關鍵的東西還沒說出來。

    劉光亭一走,王譽寬慰道,“你別動氣,這件事還沒有決斷。”

    雲宋點頭,突然聽姚安拍了大腿,道,“也不知道她聽說了這件事沒有,我得去瞧瞧她,給她寬寬心。”

    說完,便直接出了紫宸殿。

    待姚安走了,王譽又道,“皇上莫急,姚大人和丞相不是還沒表態麼?”

    姚安不在,王譽纔敢說這些話。只因王時親自牽了這事,他有些愧對姚安。

    雲宋點頭,道,“還早呢,他們的隊伍還沒到,我們還有時間。”

    王譽道,“是,咱們再想想辦法。”心裏想的卻是替雲宋分憂,替自己的好兄弟姚安謀一謀幸福。他準備回到府中和王時談一談。

    一旦三公都不支持這件事,和親一事便黃了。

    這樣想着,王譽也先告退出宮去了。

    待王譽一走,雲宋便喚了劉富,“丞相出宮去了嗎?”

    劉富忙叫人去看了,片刻回來後回稟道,“尚未。去探望慧娘娘了。”

    雲宋點頭,然後道,“你親自過去,等丞相探望完,讓他來見朕。”

    劉富剛要出去,又聽雲宋道,“不,朕直接過去。”她說話的時候,人已經起身了。

    “喏。”

    雲宋到丹晨宮的時候,正好看到容洵從裏頭出來。

    他一個外男,不便在後宮久留。若不是知道他和王慧的關係,便是去一趟都不合禮度。

    和容洵正好碰面,雲宋先愣了一下,然後道,“王慧怎麼樣了?”

    容洵道,“已經緩過來了。”

    雲宋舒了一口氣,道,“那就好。”

    容洵問道,“皇上來看慧娘娘,還是……?”

    雲宋乾乾的一笑,道,“王慧丞相既然已經看過了,那朕先不去了。丞相這會子沒事吧?要不,陪朕走走?”

    容洵頷首,“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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