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慧進宮,先去面見了雲宋。

    王慧一見到雲宋,便笑了一下,道,“皇上這僧袍還穿着呢?臣妾還以爲皇上只是做做樣子呢。”

    這話也只王慧敢說出來。旁的妃嬪都已經覺得這僧袍礙眼的不行,恨不得偷偷拿把火燒了。可面上還得溫良的誇讚雲宋,心繫百姓。

    王慧有什麼說什麼,雲宋與她說話很舒服。

    她道,“你當朕真的做做樣子?”

    王慧道,“臣妾是擔心其他的姐妹都要哭暈了。”

    雲宋失笑,看她一眼道,“路上累了吧?瞧着你瘦了不少。”

    王慧絲毫不提王家發生的事情,說道,“誰知道臣妾一個南方人竟還暈船了,暈暈乎乎的能不瘦麼?總算是回來了,下次再不要受這個罪了。”

    雲宋便順着她的話道,“既然這樣,若你想家裏人,便叫他們來永安城。你也能帶着他們到處看一看。”

    王慧一喜,她本也是這麼打算的。且只請自己母親過來,其他的人管也不想管了。

    王慧忙屈膝謝了恩。

    雲宋忙叫她回去歇着了。

    王慧退下之後,鈞山卻進來了。

    “皇上,微臣覺得慧娘娘一事有些蹊蹺。”

    雲宋問道,“怎麼說?”

    鈞山便把自己心中的疑慮告知了雲宋。他想了一路了,一直覺得蹊蹺。但此事並未在王慧跟前提過。

    依照鈞山的分析,當時他們的船隊其實是掛了官府的棋子的,便是叫別人知道這船上有貴人。可還是被那些水賊給劫了。還把王慧給擄走了。然後據王慧的說法,那些水賊並沒有對她怎麼樣。不是沒時間或者其他,而是不敢。

    鈞山有些話沒有說出口。依照王慧的容貌,那些水賊既然擄走了,不可能不行羞辱之事。當時鈞山去救的時候,心也是一直提着的。若是王慧被羞辱,那他也只有自裁謝罪了。

    且那些被抓的水賊,官府那邊已經審過了。其他幾夥沒有撈到錢財的水賊被抓了,憋屈的很。證詞很一致,他們也看到了有船隊過來,看着能撈一筆。但看了像是官府的,他們沒敢。又咬牙覺得動手的那一夥,膽子太大,而且像是提前做好了準備似的。這幾乎應證了鈞山的猜想。

    雲宋聽鈞山分析完,道,“你的意思是,其實那些水賊是有人授意?”

    鈞山道,“十拿九穩。微臣實想不出是何人所爲,特意將此事稟告皇上。”

    雲宋道,“這件事是要查清楚的。王慧受了委屈不能白受。鈞山你再等等,朕覺得那個人會自己出來。”

    鈞山皺眉,再看雲宋,像是已經成竹在胸。

    鈞山應喏。

    雲宋又道,“到了王府一切都順利吧?你給朕的密信朕看到了。你思慮周全,就按你說得來。”

    鈞山也隻字不提王府的事情,道,“一切都順利。”

    ——

    王慧回來的第二天,雲宋賞賜的東西就過去了。

    後宮妃嬪們眼紅的很,去棲梧宮給秦姝請安的空檔,便把王慧說了一通。後來知道秦姝親自叫柳姑姑去丹晨宮說的,叫王慧在宮中歇息不必請安了。那些妃嬪便有些悻悻,私下撇撇嘴,一道走了。

    柳姑姑換了一個新的手爐給秦姝,柔聲說道,“說了一大通,奴婢都覺得腦子嗡嗡的。”

    秦姝被她說的一笑,道,“女人多,嘴就碎了。我以前可喜歡聽他們說這些了,好像大家站在一條線上,一起說別人的壞話,是件有意思的事情。可現在我和你一樣,聽着腦子嗡嗡的,吵得很。”

    柳姑姑便道,“嫌吵,就叫他們少過來請安。”

    秦姝道,“快要過年了,不必把氣氛弄僵了。他們心情也都不暢呢,都是皇上鬧出來的。”

    柳姑姑看一眼秦姝。

    秦姝努嘴一問,“瞧我做甚?”

    柳姑姑笑道,“瞧着皇后娘娘心情沒有不暢。”

    秦姝道,“嗯,想的不一樣了,就沒有不暢了。”

    說着,又想起方纔那些妃嬪,道,“王慧一回來,他們就來找我了,巴巴的說個沒完。想着讓我去拉踩王慧呢。他們自己不敢,又想讓我牽頭。我纔不幹。我過得好好的,又惹皇上生氣幹什麼?前兩日皇上還誇我辛苦,說我有國母之儀了。多好的事,又想拖我下水,我又不傻。”

    柳姑姑也笑,“後宮就是這樣。女人的爭鬥永不會停止。”

    “我現在活的通透了,再看看他們,覺得他們可笑了。可一想,我以前也是這樣的,原來以前也這麼可笑。柳姑姑,我又不笑他們了,覺得他們可憐。”

    柳姑姑道,“宮裏的女人都這樣的。有像娘娘這樣想通了的,也有想不通的鑽牛角尖。都是個人的命。”

    秦姝嘆口氣,道,“我看着他們,也有不少人同我說過,這入了宮,活法便被定了。因你的一切都掌握在了皇上那裏。你的命途,你的悲歡。可那都是屁話。其實怎麼活,還得看自己。我不說自己過得多好,我反倒羨慕丹晨宮那位了。保持着自己的心性,又有聖寵,再好不過了。”

    柳姑姑道,“好不好的說不準的。先前那位也是極好的,後來不也是……”

    秦姝也不避諱談碧塵。她做過的事情,沒想着不認。但那事都過去了,別人都不提,她自己怕什麼?

    秦姝道,“王慧和碧塵不一樣的。碧塵還有些,怎麼說呢,還脫不開一個俗字,在一個圈子裏跳不出去。但王慧不同,她看似在圈子裏,其實又跳出去了。她來去自如,所以過得自在。”

    柳姑姑道,“可那事,也不能不在意的。那些娘娘說的怕不是空穴來風,此時恐怕早傳開了。人言可畏啊。”

    秦姝垂了一下眼,想起妃嬪們先前說的話。他們說王慧被擄走了,一定遭了那些水賊羞辱,身子早不是皇上一個人的了。這事還瞞着皇上,實在是替皇上覺得憋屈。

    秦姝問柳姑姑道,“你覺得這事如何?王慧不會真的……?”

    柳姑姑道,“其實這事全在皇上一個人的意思。奴婢看,皇上一早賞賜就過去了,根本不在意這事的。而且不是說了嗎?其實是早有準備,替皇上除水賊的。一個女子能有這份膽識,奴婢都欽佩呢。”

    說着,又看一眼秦姝,怕她不高興。

    秦姝卻也贊同的點頭,“我也覺得是。如果真是這樣,那些妃嬪更不該拉踩了。王慧如今是功臣呢。對了,你說到這,我也送些東西過去吧。比不上皇上的,卻也是我的一份心意。我是皇后呢,該表示一下的。”

    柳姑姑福了身子。

    這事在秦姝這裏看,覺得不過是女人們把話誇大了傳,就爲了打壓王慧。可到了雲宋這裏,她卻不是這樣想的。

    因王慧被擄走一事,其實是私下的事情。明面上直接說的是王慧和鈞山一起設計,將那些水賊給蕩平了,且這件事是經過皇上授意的。

    既然如此,那些風言風語便不該傳出來,因爲不該往那處想。除非是有人早就知道真相是什麼,氣不過被掩藏過去,才說了出來。

    這事一抓一個準。

    雲宋命了鈞山和內廷總管高平去辦了。

    不出兩日,就找到了傳言的源頭。

    竟是一位貴人。

    雖然說用心有點險惡,但好在沒鬧出人命。雲宋正喫齋唸佛的要給百姓祈福,便想着大事化小。結果這事叫容洵知道了,卻還有了下文。她一個宮中的人,其實手沒那麼長,能伸到水賊那裏去。

    容洵順手牽羊,把她爹給牽出來了。原來她爹竟是一個侍郎,且當初聯合的幾方地方官當中,有一個就是他的門生。

    這就解釋的很合理了。

    容洵當機立斷,貴人的爹,連着那個地方官都被罷官了。

    不怪容洵手段迅速,那侍郎是王時的人,平日裏與他走的很近。

    這實在是很意外的收穫。貴人在宮裏哭得暈過去好幾回,又到紫宸殿門口喊冤,說容洵權傾朝野,濫用職權,無法無天。

    一看就是說話沒多少腦子的。

    雲宋很失望的閉了眼,叫容洵去處理了。容洵也不拿她怎麼樣,直接安排進冷宮了。聽說進了冷宮還風言風語的大喊,都說她已經瘋了。

    這事很快被過年的喜慶氛圍給掩過去了。誰也不會在意一個被打入冷宮的瘋女人。

    王時氣的在院子裏耍了一套刀,樹枝砍斷好些,連着陳氏心愛的一盆盆景也被他劈成了兩斷。陳氏遠遠的瞧了一眼,帶着心腹丫鬟直接走了,便是一句想安慰的話也沒有。

    等洗了澡換了衣裳,與陳氏一道用晚飯,陳氏便道,“都要過年了,你也不管阿譽了?難道還讓他在牢裏過年嗎?”

    一說這話,鼻子便酸了。多少天沒見王譽了,也不知道他到底怎麼樣了。

    王時還在氣頭上,道,“男子漢受這點苦怕什麼?他犯得這點事,我不信容洵和高顯能編出個花來。”

    他這話,便是暫時不管了。

    陳氏垂着頭,眼淚吧嗒吧嗒的落下來。

    王時看了她一眼,終有些不忍,道,“知道你擔心他,我來安排,叫你儘快見他一面。朝堂上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我要是早早的讓步,我這些年的努力就白費了。他是我的兒子,應該要爲我分擔些什麼的。我這些年打下的基業,以後還不是給他嗎?”

    陳氏垂着眼沒說話,只已經用帕子擦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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