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
七點的時候又下起了小雨,入夜會降溫,冷颼颼的風灌進來讓人不得不縮頸。隔壁王嬸進城裏去過元旦了,那兩隻肥滾滾的狸花貓在農家樂待了一下午,晚上下雨又進廚房窩着,還是廚房暖和些。
姚桃做了一大桌子的美味佳餚,盛藝不會做菜只會幫點小忙,時不時添把火,再擼一把貓,覺得這鄉下的生活好不愜意。
那兩個女大學生下午就走了,好像是被家裏電話催回的。今晚飯桌上都是自己人,姚桃嗓門大,話還多,盛藝開朗活潑,話接着一茬又是一茬,飯桌上的氣氛很是好。
開飯前,姚桃把釀了好久的青梅酒拿出來,一人一杯滿上。
“等會等會,這一杯是我敬老闆娘的。”把酒敬上,姚桃就開始激動的語無倫次,“老闆娘有句話我一定要說,你就是我的偶像,idol!我非常非常的崇拜你。”
顧鳶握着酒杯失笑:“把我視爲偶像?”
“那當然了,我做夢都想變成和老闆娘一樣的人。”姚桃說的真情實意。
這次農家樂見面,是姚桃第二次和顧鳶見面。
第一次見面是面試的時候。
姚桃本身是一個獨立女性,自立自強,也是堅定的不婚主義者。她很少崇拜誰,但第一次見到顧鳶的時候,就被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場所吸引,再見顧鳶相處下來,生出了崇拜的心境。
心甘情願的崇拜。
敬了顧鳶,姚桃又敬遲聿:“歡迎來到農家樂做客……啊我差點忘了不能說歡迎,口誤口誤,你是老闆娘的愛人,也就是農家樂半個老闆了,應該說很高興老闆來喫飯,今晚桌上這些都是我親自下毒。”
遲聿嘴角抽了抽:“下毒?”
姚桃一拍嘴,重新說:“不好意思嘴瓢了一下,是我親自下廚。”
遲聿:“……”嘴角好像抽得更厲害了……
顧鳶還好,什麼場面都能保持淡定,盛藝早已經笑成了鴨叫,嘎嘎嘎的停不下來。
“什麼老闆,我怎麼沒有聽說過?”陸庭樓把酒杯舉了過來。
姚桃跟陸庭樓碰了一個,說:“老闆娘下午那會兒都親口介紹了,陸老闆你當時也在場,總不能是我亂說的吧。”
“我不輕易說玩笑話。”顧鳶搭話,並舉過來杯子,與陸庭樓的杯子碰了一下:“今天也是。”
陸庭樓心裏悶了一團火。
但沒有宣泄口。
因爲沒有立場。
這種感覺真是不好受。
“你們什麼在一起的?”這句話已經憋在陸庭樓心中很久了,趁着現在他直接問出。
陸庭樓一下午都在安慰自己,顧鳶一定是爲了讓他死心,才故意隨便找了個人說是自己的愛人。
顧鳶說:“我和遲聿在一起很久很久了。”
陸庭樓臉上的笑意凝固了片刻,然後笑了笑,滿杯酒一口喝掉。
遲聿只是淡淡的看了眼,什麼話也沒說。
這頓晚飯除了陸庭樓和遲聿,大家喫得都很開心。顧鳶心情也很好,多喝了幾杯。盛藝喝得比顧鳶還多些,但盛藝酒量更好,顧鳶已經微醺了盛藝還精神奕奕。
越精神奕奕,話就越多。
姚桃已經快上頭了,話比誰都多,還跟盛藝玩起了划拳。
盛藝運氣不好,輸的次數多,實在喝不了就由顧鳶代勞,遲聿沒攔着,只是靜靜地看着。
滿眼都是顧鳶,柔情又似水。
旁邊一直在沉默,遲聿瞥了眼陸庭樓,見他自上飯桌後就不如之前那般春風得意,心裏自然是快慰的。只是一想到他在鳶鳶身邊的時間不會久,真正春風得意的還是旁人,遲聿心裏頭漸生了苦澀。
“聽說陸老闆是做房地產?”遲聿主動聊起。
陸庭樓瞥了遲聿一眼,認爲這人是在得意炫耀,出於風度還是回答了他:“小生意。”
“陸老闆很謙虛啊。”
“比起你,自然是。”
遲聿輕聲笑了笑,知道陸庭樓看不慣他,兩人第一眼就不對付。
還有一點,遲聿認識陸庭樓,但陸庭樓不知道他。
隨着他消失的這段時間,他從所有的記憶裏抽出,陸庭樓開始了明目張膽追求鳶鳶。
他在穗城那幾天,看着陸庭樓一天到晚往鳶鳶那裏跑,恨得牙癢癢,恨不得拿一個黑布去蒙着他的頭把他暴揍一頓。
晚飯結束後,陸庭樓和遲聿兩人把碗筷洗了。
姚桃還是很精神,只不過那精神有些錯亂的樣子,明顯是醉了。
盛藝也還好,說話很清晰,只是眼神不太清明。
顧鳶最安靜,她就算醉了也看不出來是醉了,因爲她眼神很清明,說話也聽不出什麼問題,但只要瞭解顧鳶的人才知道她什麼情況是真的醉了。
顧鳶醒來的時候,盛藝還沒醒,像只八爪魚一樣扒拉在她身上。
“藝藝?”
“唔……”
盛藝嚶嚀了聲翻了過去,顧鳶這才得以起來,太陽穴有些隱隱痛,她揉了揉從牀上下來。
穿好外套,她出來後直接去了遲聿那間屋。
昨晚喝醉了,她和盛藝回到房間裏沒一會就睡熟,即使在睡過去之前她在腦海裏一遍遍提醒自己不要輕易睡着,遲聿可能會走……
打開房門。
屋內整整齊齊乾乾淨淨,牀上被褥整齊疊好,彷彿沒有留下過他的痕跡。
屋裏什麼都有,唯獨沒有遲聿,顧鳶垂在身側的手慢慢攥緊,頭也在一陣陣發出尖銳的刺疼,提醒着她,遲聿又走了。
昨晚她喝了酒,他一個字都沒有勸她,只在旁邊看着,難道就是爲了等她喝醉入睡後悄悄離開?
樓下,姚桃在擦桌子。
看見顧鳶從樓上下來,停下手裏的動作問好:“老闆娘早上好,昨晚睡得還好嗎?”
顧鳶整個人失魂落魄,問道:“他走了嗎?”
姚桃點頭:“走啦,今早走的。”
他果然還是走了……
顧鳶心口窒息的悶疼,臉色也逐漸變得蒼白。世界這麼大,她要去哪找他才能找到,沒有他的痕跡,沒有他的聯繫方式,什麼都沒有。
她甚至去不了他的世界。
姚桃看出了顧鳶的不對勁,放下帕子上前,擔憂問:“老闆娘你臉色不太對勁,難道是發生什麼事了?”
顧鳶看向姚桃:“他怎麼可以走了……”
姚桃不明所以:“是因爲陸老闆的不辭而別,你感到生氣嗎?”
還無法接受遲聿又走了的顧鳶,聽到姚桃這句話,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走的是陸庭樓?”
“是啊,陸老闆今天一大早就走了,他讓我跟你說一聲,可我看老闆娘你情緒好像有點不對勁。”
“那遲聿呢?遲聿在哪?”顧鳶迫切追問。
姚桃指了指廚房的方向:“他也一大早就起來了,勤快的進了廚房說給你做早餐,我看他有模有樣就沒指點,應該……誒老闆娘……”
姚桃的話還沒說完,顧鳶已經朝廚房的方向去了。
“原來老闆娘突然情緒不對勁,還以爲是遲聿走了?”姚桃咋舌驚歎,“看來這個遲聿在老闆娘心中的分量挺重的,昨晚喊老闆也是喊對了!”
廚房裏。
遲聿正在撈麪,他煮了四個人的份,這裏麪包括盛藝和姚桃的份。
剛撈第三碗麪的時候,顧鳶疾步走進來,遲聿擡頭看見,說:“起來了,我煮了面,已經好了,洗個手來喫。”
顧鳶剛纔真的以爲遲聿走了,難過是真的。
但得知遲聿沒走,走的是陸庭樓時,她開心不起來,怕姚桃說的是玩笑話。
迫切的進來廚房,真真切切看到遲聿還在後,她臉上的笑容才重新拾起。
見顧鳶站在那不動,遲聿將面撈起分好後,洗了手走過來,替她捋了耳邊的發:“怎麼了?”
顧鳶搖頭。
遲聿猜不準:“昨晚沒睡好?”
顧鳶還是搖頭。
早晨纔起來,她還沒洗臉也還沒刷牙,未施粉黛看不出憔悴,只是那眼睫有些溼。遲聿大概猜到了什麼,輕聲問:“以爲我走了?”
顧鳶點頭。
“這次不會不告而別,如果我知道我什麼時候會離開,我一定第一時間告訴你。”他承諾說道。
其實顧鳶也不知道他說的這話,是不是真的能做到,但這都不重要了,只要他還在,就珍惜那多出來的一分一秒。
“你的東西都收去哪了?”她問。
遲聿手:“昨晚都搬去你房間了,可惜來了個電燈泡。”
顧鳶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電燈泡是誰——盛藝。
不過她今早起來第一件事就是去他房間找他,倒是沒注意自己房間。
自己嚇自己,虛驚一場。
“鳶鳶,吃麪了。”遲聿去端面。
遲聿做飯不太行,會做一些都是後來爲顧鳶學的。
煮麪不是手藝活,他已經熟能生巧。
把面端到桌上,姚桃麻溜過來坐下:“老闆你手藝不錯嘛,這賣相就很好。”
“姚姐誇獎了。”遲聿謙虛道。
盛藝打着哈欠下來,她老遠就聞到了湯麪的佐料香味,“哇,姚姐這是你煮的面嗎?好香啊。”
姚桃指了指:“這位老闆煮的,我今早喫現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