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巫珩並不介意，事實上到他這樣的程度，睡眠也不再是必需。
做了個請的手勢，姬臨淵在前邊引路，“那便有勞先生了。”
醫院與特管處隔得不遠，但先前爲了趕時間，姬臨淵還是開了車。此刻正下午四五點，以帝都的交通，哪怕是白底黑字的車牌也免不了被堵在路上如蝸牛蠕動的命運。?
“先生認識此人？”姬臨淵說的是那小瓶血液的來源。
“Howard家族，上任族長三百年前死於泰阿劍下，一同被戮的，還是其家族十數位族人。”副駕駛上形容端肅矜貴的男子，開口便是數百年前的殺伐與血腥。
執律者從一開始就手染無數鮮血。
這個時間......姬臨淵想到早先玄璜先生說的事情：“三百年前，是血族定律法那次？”
巫珩愣了愣，側過頭去看旁邊的人，年輕的人類專心致志地握着方向盤，神情和緩如常，只是不知爲何耳根泛着淺淺的粉。
於是巫珩便笑了，如春風拂過亙古雪山寒冰化凍的笑意出現在臉上，連眼角都染出細細的紋路。
姬臨淵正好側頭，耳後的緋色迅速擴散開，蔓延到素白的臉上。
“定下律法的是三位親王和十三大氏族，但血族並非僅有十三個家族，最終無論是反對者，亦或是挑釁者，都已經化爲塵埃。”
“血族沒有王君？”血族是比較保守的異族，其社會自成體系，外界瞭解甚少，就連特管處裏的幾個血族，因爲沒有家族對其中的事情都只是一知半解。
“沒有。”帶着還未收斂的笑意，古老的吸血鬼將不爲人知的祕辛娓娓道來，“血族最高是親王，如今存世的僅有三位，近些年都在沉睡。”
“如今主事的是十三氏族的族長，爲公爵。此外有小家族、無家族的遊離者。血族亦分貴族，公侯伯子男，與人類無異。”
“按血統，有純血、混血和雜牌，能力依次遞減。正常情況，只有純血能做族長，純血和貴族也是一個家族的主要戰力。”
“那先生......”姬臨淵想問巫珩的身份，話出口才自覺唐突，面上的淺淺的緋色似乎加深了些。
“賽里斯。”
車停下，姬臨淵看向副駕駛上的人。
似乎對這灼熱的視線不解，巫珩又重複了一遍：“賽里斯·科爾烏斯，這是我的名字。”
“您是......”姬臨淵想到和這個名字對應的另一個稱呼，“菲尼克斯公爵？”
傳說中的菲尼克斯公爵是唯一以雜牌血統身居公爵之位的血族貴族，“不死薔薇”的名號血族之外也有所耳聞。當然，名聲也不怎麼好就是了，身爲執律者，幾乎是可止小兒夜哭的存在。
姬臨淵突然覺得或許青陽該慶幸不知道這位科爾烏斯大人就是傳說中的那位科爾烏斯，不然許是會被嚇到。
想來是會的。處裏但凡見過當年執律者的異族，哪個不是聞而畏之。
“頭兒？”有人在外面敲副駕駛的車窗玻璃。
姬臨淵從另一邊下來，沐青陽愣了愣，居然能叫他們頭兒開車，哪位這麼大排面？
沐青陽後退兩步，想到自己剛做了什麼，手裏文件夾差點撒地上。
“科爾烏斯閣下。”
巫珩開門下車，朝年輕的血族頷首：“你好。”
姬臨淵腳步頓了頓，與巫珩並肩而行，想了想問道：“先生可知霍華德家族現任族長的情況？”
“如今麼……”巫珩思索了一下，“該是先族長的幼子。不過……”
對上姬臨淵疑惑的目光，巫珩略遲疑了下，還是補充道：“我入睡前，霍華德主事的是這位的叔叔，卡萊爾公爵閣下。”
“這是爲何？”
“彼時霍華德族長才百來歲，尚未成年。”所以只能由叔父攝政理事，這種情況在血族並不常見，畢竟作爲擁有幾乎無盡壽命的種族，有足夠的時間來等待繼承人成長。
“那這位公爵閣下，是周公旦還是新皇帝呢？”九州過有記載的五千多年曆史裏，叔王攝政的例子還是有那麼幾個的，只是除了古聖人幾乎都是沒什麼下場的。
“大約......更像是多爾袞罷。”想了想史上的那幾位攝政王，巫珩的話也帶了些玩笑的意味。
退而求其次麼？姬臨淵於是忍不住笑了。
看着前邊風姿卓絕的兩個人，沐青陽覺得，壓力山大。
“青陽，通知你的人，馬上開會。”那兩人的其中之一回過頭來。
“收到！”
從隨緣出來，夜色已經籠罩這個古老而繁華的都市很久了，但燈光下的接道依舊行人如織。相比陽光的刺眼，燈光和月色就顯得可愛得多了，不知哪裏還未關門的花店飄來陣陣花香。
李澤昊沿着街邊漫無目的走着，現在的他能夠看清街上行人皺眉是的每一絲皺紋，也能感受到他們每一次笑容的空洞和敷衍。
街道中到處都是人類血液的芬芳，這種誘惑讓人難以抵抗，但他今天並不打算再進食。才從隨緣出來，現在正是飽餐後最爲慵乏的時候，一直以來都是自己動手，偶爾嘗試“餐廳”的感覺也不賴。
“噠噠噠噠......”高跟鞋有節奏地敲擊着地面，淡淡的芬芳與冷風一起灌入鼻腔，他猛地轉身，就見一個身穿旗袍的女人從後面走過來。
那女人很年輕，粉色格子的厚旗袍妖嬈至極，大冷天露着一雙細長的腿，只在肩頭披了件白色毛毛披肩。
前面的人驀然回頭的動作似乎有些嚇到她，女人停在那裏沒有動。
李澤昊露出一個微笑：“不好意思，是不是嚇到你了？”
見女人盯着他沒說話，臉上的笑容更加溫和，語氣也更溫柔，“你讓我想起了我的女友，她和你一樣喜歡穿旗袍，走路的聲音也很像。”他自信自己的話和臉上的溫柔能夠降低這個女人的戒備。
女人皺着眉看了他一眼，像避開什麼髒東西一樣，踩着高跟鞋從另一邊繞着走了。路過的人都漠然走自己的路，沒有人多看他一眼。
臉上的笑容瞬間垮下來，李澤昊黑着臉盯着女人遠去的背影，慢慢地跟了上去。
從古至今，吸血鬼就最喜歡獵殺兩種人——貴族和風月者，這兩種人前者高貴後者墮落，兩種極端都能帶給他們美味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