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老古董的現代日常 > 第59章 第 5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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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子近來可安好?”亓麟側身做出請的手勢,引着兩人上樓。

    “尚可。”

    “自中元夜東街燃燈,學生就想着上門拜見夫子,卻一直未等到夫子召見,到底不敢擅自攪擾您清淨,便一直拖到了現在。”說到這裏,亓麟頓了下,又笑道,“您可別怪學生搶了您做東的機會,有事弟子服其勞,這些瑣事都要叫您費心,他們會笑話我的。”

    “話說您這回不走了罷?”要知道這位一百年前就是去教書然後撒手不管事的。

    執律者在三百年前的那個王朝覆滅後就銷聲匿跡,靈異界大都以爲他或許是死在了那場持續了三天三夜的屠殺中,亓麟他們倒是知道這位只是回永恆之城繼續做他的清貴大老爺去了,血族公爵,與他爲人時的身份也不差什麼了。

    又過了些年,九州與西方往來的人多了,不知何時,東街19號來了位西方血統九州面孔的異族,自稱是留洋歸來的巫先生,通身氣派卻與執律者一般無二,而見過的異族也都三緘其口。

    “不走了。”

    事實上,此次原是巫珩計劃尋個時間做東,也算叫靈異界知曉執律者復出的消息,若非如此,亓麟也不敢發小年茶會的帖子,還透露出執律者的消息來。

    原本他確實不打算再做執律者,此時醒來已是意外,更何況畢竟是新的時代了,法制健全,並不需要再依靠他這樣的存在來維持兩界的善惡,自有足夠公正的律法和執法之人。只是已經插手過,卻不好再回避了。

    想到這裏,他不由回頭看了看落後半步的姬臨淵,年輕的守護者族長溫文爾雅,然身居高位,身上自有威儀,與其本身如古君子般溫潤的氣質綜合,形成一種獨特的氣韻。

    “先生?”巫珩的視線雖不刻意,但也並未隱藏,姬臨淵自然不可能感覺不到,更何況……更何況是這一位的目光呢……他動了動手指,微涼的手指觸碰到腰間墜着的木牌。

    “夫子請上座。”亓麟朝兩人比了個請的手勢,“姬族長請。”

    亓麟引着兩人入座,二樓正對着園子那一邊整面牆都被拆去,掛着光彩陸離的珠簾,琉璃宮燈折射在簾子上,隱隱綽綽地透出園中的景緻。

    “玄璜先生。”二樓還有其他人,見巫珩上樓,便有兩人起身見禮。

    巫珩略一挑眉,這二人他都未曾見過,看了圈周圍,嘉寧區的司月、直沽的龍君和鴆姬俱在,而卻是不見原本鎮海區的尹泓翾和宣義區的青鸞。

    “這是如今鎮海區的薄玄香和燕山鬼王無名。”亓麟向巫珩介紹,這兩位與他和季言他們一樣,都是鎮場異族。

    看了看一妖一鬼,巫珩端了桌上斟滿的琉璃酒盞,朝二人一舉。

    “東街拾玖號執律者巫珩玄璜。”

    清雅微沉的話音,隨着淺淡卻連綿不絕的靈力如潮水般以這是茶樓的二樓爲中心擴散開來,帶着百鬼懼服的凜冽威儀。

    靈力的聲潮向遠方蔓延,所過之處,霎時間,燕雀無聲。

    機場正在候機的人羣裏,一個穿旗袍的秀麗女子不知聽到了什麼,突然擡頭望向嘉寧區方向,握緊了手裏如書籤模樣的漆黑木牌。

    特管處某間辦公室裏年輕的血族和嬌嬈的蛇妖看了看窗外,回頭四目相對,血族幾乎剋制不住自己跪俯的本能,化作小小的蝙蝠藏到文件夾裏……

    不知過了多久,黑暗處纔有竊竊私語傳出——

    “執律者?是那位執律者?”

    “他怎麼又回來了?”

    “執律者不是都消失三百年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東街那位巫先生怎麼會是執律者?”

    “額……你不知道嗎?”

    “我怎麼會知道!執律者消失三百年,據說東街也有一百年,我TM纔不到一百歲!”

    “……”

    “所以那位真的就是執律者?”

    待互相見過禮,纏繞在朱漆立柱上的月季花枝如同活了過來,將珠簾向兩側挽起,露出戲臺上彩衣挽袖執扇的角兒,檀口輕啓宛轉纏綿。

    吳儂軟語的唱腔一起,巫珩似乎記憶被觸動,眼神中隱隱露出一絲懷念,他朝旁邊一桌寬袍廣袖青絲如墨的青年略微頷首,“多謝。”

    青年大紅的廣袖袍子上繡着大片大片的花卉,朝巫珩舉了舉手中的茶盞,“言不過是提供了個場子罷了,可不敢與承平大人搶風頭。”

    巫珩聞言微哂,也舉盞回禮,同樣的動作,比起季言放浪形骸如魏晉風流的仕子,他一舉手一投足都帶着一種端方雍容的尊貴。

    姬臨淵一擡頭,便能看到那雙烏漆幽深的伏犀眸中倒映着樓裏璀璨的宮燈,如同歲月長河中永遠不落的星子。莫名的,覺得心似乎跳空了一拍,不着痕跡的收回視線,將目光移到園中的戲臺上,那扮像端莊淑雅的貴族千金摺扇半掩,咿咿呀呀地唱着閨閣佳人的滿腔情思,垂下的左手無意間感覺到到那枚陰沉木牌獨特的溫涼觸感,手指輕輕摩挲着木牌上面精細的紋路。

    “喲,瞧你這話說的,你季司月搶我風頭的時候還少嗎?”聽了季言的話,亓麟忍不住拿花生丟他,轉頭又對姬巫珩和姬臨淵笑道,“姬族長作證,帝都一枝花的名聲可比我大得多了,夫子您是沒瞧見平日裏茶樓那個熱鬧,結果那些個小妖見了我掉頭就跑!真真兒是……”

    姬臨淵回過神來,也笑:“麒麟君威儀赫赫,尋常的哪個膽敢冒犯天威?”在九州古時的傳說中,麒麟代表着祥瑞,與龍鳳擁有同等地位,而麒麟亓承平又是東區鎮場的大妖,說是“冒犯天威”也不爲過。

    巫珩抿了口酒,卻問亓麟:“子鸞與泓翾呢”

    亓麟聞言頓了下,飛快地看了眼姬臨淵,收回視線垂眸回道:“伯勞尹泓翾伏誅,青鸞填了神州大陣。”

    伏誅……巫珩輕輕摩挲着琉璃盞,“出了何事?”

    “尹泓翾越界,青鸞追殺他的時候,兩人的靈力導致帝都一個陣點崩潰,於是把自己填了進去。”

    巫珩沉默了半晌,沒有再繼續問下去,只是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嫋晴絲吹來閒庭院,搖漾春如線。停半晌整花鈿,沒揣菱花偷人半面……”

    戲臺上的曲子正入佳境,姬臨淵轉頭看向巫珩,見他神色淡淡,於是心念一動,開口道:“‘不到園林,怎知春色如許?‘崑腔巍然曲宗,唯有《牡丹》豔冠羣芳。傳說牡丹亭一出,家傳戶誦,幾令西廂減價。先生可曾見過當年盛況?”他素日裏雜學旁收,對這吳儂軟語的崑曲亦有所涉獵。

    “確實冠蓋京華。”巫珩愣了下,不知想到什麼,微微松融了嘴角,“不過若論牡丹亭夢,帝都之中,當屬解仲衡爲魁首。”

    “獬豸大人?”獬豸名解重樓,仲衡是他的字,姬臨淵是常打交道的,不過……這位大人竟擅崑曲?

    巫珩眼角染上些笑意,順着他的話往下說:“仲衡的曲,七爺的琴,這對伉儷舊日在梨園便是一絕。”

    亓麟坐在一旁看着兩人說話,手裏拿着杯子飲酒,視線卻時不時地掠過那溫和儒雅的特管處處長身上。這位姬處長腰上那塊墜着流蘇的陰沉木牌,若是他沒看錯的話,似乎是巫府停雲臺的模樣……麒麟君摩挲着杯子,脣角帶起意味深長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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