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聽太子說“偶請姑娘來府上”時,常璃以爲這個“偶爾”,應該是一個月最多一次的意思。

    畢竟一國太子這種大忙人,哪裏有時間整天把自己這種野路子廚子喊到府上給他做飯?

    所以當常璃鑽進被窩又被卞西的敲門聲挖出來、講明來意的時候,有那麼一瞬,她是真的想一會兒問問陸應禹:您很閒嗎?但是我不閒啊!!

    帶着一股子沒能睡覺的怨氣,常璃隨卞西趕赴太子府。

    同上次流程一樣,常璃直奔後廚。

    一看見滿屋子的飯菜,她頓時更來氣了。

    原材料都準備好了!這是早有預謀吧!

    上次來的時候,常璃因爲對廚房不熟,許多調料都是直接從系統裏拿的,這次也是。

    拿出一袋食鹽,常璃看着系統裏仍然【庫存999】的字樣,眨了眨眼。

    她又拿了一袋。

    那行字沒變,仍然是【庫存999】。

    常璃眨了眨眼,恨不得伸手摸一下那個字樣。

    她前後加起來拿了不下五袋鹽了,這字數居然都不帶變一下!原來這些解鎖了的東西,都是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嗎?!

    常璃一邊炒着菜,一邊哼着小曲兒,心情十分美好,連半夜被拉起來做夜宵的氣都拋在了腦後。

    在炸雞腿放鹽的時候,想到自己如今資源豐足,不用再那麼摳摳搜搜,常璃十分“慷慨”地放了一大把鹽。

    做完菜,她把從系統中取出來的鹽小心捲起來、壓實了收進懷裏。

    這鹽可是用塑料袋裝的呢,這個時代還沒有塑料,可不能讓別人發現了。

    “卞西大哥!!”常璃喊他。

    沒想到回了太子府還難逃小二命運,卞西面無表情擔負起了本來不該他擔負的重任:端菜。

    房中門戶都還開着,開門的瞬間,從窗外刮來一陣風,吹開了牀邊陸應禹手裏的書頁,也吹來了他的視線。

    他放在膝上的手翻了翻,接着桌子的遮掩按了按腹部。

    那陣風帶來的飯菜香味,在這一刻再次重新定義了他的嗅覺。

    飯菜上桌,陸應禹重新拿起象牙筷。

    這一次,他喫的很慢、很認真。

    像是第一次喫到這種絕味,又像是人生中最後一次進餐的那種認真。

    第一次來太子府時,常璃還以爲對方是要和她算賬,除了最開始的匆匆一瞥,並沒來得及仔細看他。

    如今再看,只覺得這位當朝太子俊美的過了分。

    三道菜,一人分量的湯,太子不急不緩地慢慢全部用完了。

    自從學會做飯以來,常璃不僅會認真喫完自己做的飯菜,看到別人認真對待、並且喫完自己做的飯菜,也會格外高興。

    看太子放下碗筷,常璃聲音裏有些藏不住的小雀躍:“殿下,好喫嗎?”

    一雙圓溜溜的眼睛漂亮似貓兒眼,分外有神。

    除了食物的餘香,陸應禹似乎隱約也聞到了些夜風吹來的、少女身上的馨香。

    陸應禹頷首,漆黑的眸裏映出房中跳躍的燭火:“一如上次美味。”

    常璃表情立刻垮了下去。

    上次太子喫到的是什麼鬼畜食物,他拿這次比上次?

    虧得自己上次覺得他端方大氣,真是看走了眼!

    “有勞常姑娘今日跑這一趟了。”陸應禹說完便讓德清公公帶她去領賞錢。

    走到院子門口時,幾個侍衛架着一個胡亂掙扎、打扮成僕役模樣的壯漢路過。

    那壯漢手長腳長,侍衛有些招架不住他的掙扎,本想停在路旁,等常璃經過之後再進去。

    壯漢見常璃打扮不似僕,且役是從太子院中出來,還以爲她是太子後院中的女子,頓時覺得自己找到了可乘之機,猛然一個爆發掙開了侍衛,朝常璃直衝而去。

    跟在常璃身後的卞西眼神一凜,用手肘推開常璃的同時,長劍出鞘,橫在那壯漢頸間。

    壯漢避之不及,身體順着慣性前衝少許,刀刃隨之陷進了肉裏,留下一道冒血的血痕。

    幾個侍衛連忙圍上去塞好他嘴巴、又用繩子結結實實綁了他手臂。

    “常姑娘,方纔情急,抱歉。”卞西長劍回鞘。

    常璃方纔被他推的撲倒在地,裙襬蹭髒不說,手肘似乎也有些扭傷,懷裏東西好像也掉出來了。

    她藉着夜色遮掩,把掉出來的鹽收回懷裏,勉強答了聲“沒事”才爬起來。

    “嘶——”撐地的時候使不上力,大概真的是扭傷了。

    這可不妙。

    常璃十分擔心。

    扭傷了她怎麼翻勺顛鍋?

    看來培養大廚阿桐的計劃要提前了。

    太子聽見動靜,起身走了出來。

    幾個奴僕忙舉燈於前,照亮他腳下的路。

    燭光忽閃,有某個瞬間,陸應禹看見草叢中有什麼東西折射出熹微亮光。

    他走過去,彎腰從常璃剛剛摔到的地方拾起一物。

    常璃看着他手中塑料袋上“xx無碘鹽”的字樣,忘了呼吸。

    陸應禹用修長的手指捏着塑料袋,翻來覆去地看了幾遍:“常姑娘,這是何物?”

    他這哪裏是在捏鹽,簡直捏着常璃的小命翻來覆去。

    常璃幾乎能聽見自己大腦卡殼時的“嘎吱”聲響,硬着頭皮回答:“這是……鹽。”

    陸應禹不急不緩地點了點頭:“孤知道這是鹽。古庚國上下,孤從未這見過這種鹽,常姑娘不妨仔細說說。”

    常璃想不出合理的解釋,只能胡謅:“民女從別莊回來路上……”

    她剛開了個頭,陸應禹便打斷了她,居高臨下俯視她寫滿心虛的臉:“常姑娘,你可知道欺瞞儲君和私自販鹽是何罪?孤給你兩日時間,兩日之後,孤要聽實話。”

    回去的路上,常璃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

    兩天的時間,夠不夠她打包跑路,隱姓埋名換個地方從頭再來?

    經過仔細的斟酌,常璃得出一個令人絕望的答案:不能。

    因她還在常府名下,沒有單獨成家,便不能購置地產房屋,因此她如今的店門,是租的。

    她跑了之後,一個黑戶又要去哪裏弄身份、購置地產呢?

    就算不論這個,她若是想要解鎖系統裏的東西,必然也是要設法把餐館做大的,難道要當一輩子縮頭烏龜、提心吊膽隱姓埋名嗎?

    常璃一路若有所思,好幾次險些被絆倒,都是卞西在後頭用劍鞘穩了她一下。

    回房之前,卞西叫住了常璃。

    “常姑娘,我十二歲同殿下一起習武,那時殿下八歲。”他忽然說起往事,“一日我摔了腿,殿下問我疼不疼,我說不疼,卻被他識破。”

    他從腰間取出那把外表樸素、出竅後卻帶着漂亮鋼紋的長劍,愛不釋手地撫摸了兩把,告訴常璃:“去歲,我陪殿下出宮,一眼瞧中這把劍,想着回頭自己去買,結果晚上這把劍便在我房中了。”

    他說到這裏,話鋒一轉:“去歲,今上處置了一個鹽販子,那人不過二十五六,被當街斷一腳趾、額上刺青、貶入奴籍。”他這是在回答陸應禹之前的問題。

    說完這些,卞西轉身回了房。

    常璃盯着他緊閉的房門,只覺得頭更疼了。

    她也不喜歡騙人,可是總不能直接告訴太子:‘我腦子裏有個系統’吧?

    太子萬一以爲‘她腦子裏有點毛病’怎麼辦?

    對了,系統!

    她記得,系統是具有檢索功能的!

    常璃忙關上門,打開系統,找到了檢索功能。

    她先輸入“提煉鹽”,無果。

    想了想,又輸入“化學課本”,無果。

    曬鹽、晾鹽、煮鹽……常璃試了個遍,卻都沒有她想要的結果。

    常璃花了一宿的時間,幾乎把系統商城中所有可以解鎖的商品都一個一個看了一遍,除了一本寫着“教你頂級食物”說明的【食譜】,沒有找到其他任何一個和“書”沾點邊、有希望告訴她製鹽方法的東西。

    頂着個熊貓眼看窗外日出的時候,常璃混沌的大腦自暴自棄地想,算了,當烏龜就烏龜吧,至少千年王八萬年龜,人能活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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