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被子拉到嘴邊,只留了鼻子眼睛在外面,側耳聽着外頭的動靜。
長遠街上人來人往,足音倥傯,輕易就能聽出是誰閒庭信步,誰又碌於生計。
有挑擔的碰着了別人,迭聲道歉的,聲音慌張,腳步沉重。
樓下阿桐正叫賣着包子,紹令岳過去誇了句“妹妹妹妹好顏色”,被阿桐啐走了。
牆角的陰陽攤子來了個求卦的,擺攤的是個老秀才,悠悠回絕他:“晨不言夢,道不言壽……”
常璃眨了眨眼,耳邊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合着外頭的喧囂。
奇怪,今日似乎五感格外通透,就好像耳聽的聲音,都毫髮畢現於面前了一般。
然後常璃眼前就彈出那句系統提示:【客流量10000/10000】。
緊接着,下一行就寫着新任務:【開啓第二家店鋪0/1】。
第二家店鋪?
常璃翻了個身,從面對牆壁變成了面對着小龍。
她原本就是準備開分店的,只是沒想到這居然正好也是系統發給她的任務。
倒是可以先把地址選起來了。
常璃想着,從被子裏伸出手,摸了摸小龍被壓在身子底下的爪子。
養了這個小傢伙這麼久了,新奇褪去,常璃對它的喜愛與日俱增。
若不是小龍不便讓更多的人瞧見,阿桐一定會驚訝地發現,她已經不能確認,自己在小姐心中還能不能排第一了。
小龍這幾日似乎一直犯困,每次常璃起身了,它卻還有些睡不醒。
等到常璃洗漱完過來,它還在打盹。
常璃戳了戳它,小龍輕輕一甩尾巴,“啪”的一聲拍了一下常璃手指。
行叭!那別怪我心狠手辣了!
於是常璃抽出了被它卷着的玻璃髮釵。
小龍瞬間就清醒了,昂起腦袋,鬍鬚直豎,尾巴略警惕地壓了下去,目光迅速左右掃視了一圈。
見到常璃放大的臉和手裏的釵,小龍鬆了口氣,一擺尾,又要把自己盤下去。
“不能睡啦!”常璃推推它腦袋,把手腕伸了過去:“我要出門了!……這個要不就我戴着吧。”
小龍最近的新寵似乎是玻璃髮釵,常璃便把“假”寶漆筆插到盤起的髮髻間,烏黑髮絲沒過玉釵上盤着的金龍,只留下一小截鎏金似的釵尾。
小龍眯了眯眼,然後抱着玻璃髮釵,飛進常璃袖中。
少女手腕內側皮膚細膩,溫度比平日滾燙不少,幾乎能穿透龍族堅硬的鱗片,熨到陸應禹的脈搏。
“咚、咚、咚”
像是某種從遠古時候就存在的共鳴。
陸應禹忍不住輕輕側了頭,附耳去聽。
早晨美味居只賣早餐,沒有堂食的客人便少了不少麻煩。
常璃帶上了任七,直奔遠安街中段、美味居最初的那個地址。
被常璃找上門來、撤了美味居牌子之後,此處生意堪稱是急轉直下、一落千丈,從門可羅雀徹底變成了空空如也。
連野貓都直接繞過此處,不曾側頭嗅過一下。
門口有風吹來幾片柳葉,落在常璃腳底的臺階上。
她低頭一瞧,卻見臺階縫隙裏已經鋪了一層柳葉,像是許久無人清掃。
常璃咳了兩聲。
小二手一滑,腦袋險些磕在桌子上,看得常璃心裏一緊。
“這位姑娘!您可是來用膳的!”小二驚喜地說着,用手裏的抹布輕輕拍了拍褲子。
陽光下,一層灰緩緩浮起。
常璃悄悄後退半步:“你們掌櫃的呢?把他請出來吧,我今日來有事同他商量。”
不多時,只聽何恭罵罵咧咧地從後院過來,洪亮的聲音幾乎要穿透整棟樓:“不是說了讓你不要來店裏!家中的事且待我……”
看見常璃,他驟然消了音。
小二方纔說有個姑娘來找他,他還以爲是家中妻子找上門來呢。
近來他瞧上了妻子手下一個丫鬟,想收了做姨太太,妻子正爲這個和他鬧着。
常璃也沒計較他的嚷嚷,開門見山:“何東家,若是我這裏有樁好買賣,你做是不做?”
何恭揹着手慢慢走過去,並不信她有這麼好心:“什麼樣的買賣能讓常姑娘都不假顏色,拱手讓給我?莫不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想起自己的打算,常璃笑了笑:“那倒是也不差了。”
……
回美味居的路上,走進一個拐角,常璃側頭望了望街邊風景,捋了捋鬢側髮絲。
有一抹黑影從巷口一閃而過。
“任大人,那跟在我們後頭的人,是什麼來頭?”常璃收回視線和手,問。
也不止是今日出門了,從約莫六七天前,常璃就發現,總有人鬼鬼祟祟地藏在美味居外頭探頭探腦,甚至還有人裝成是顧客進來點上兩樣菜、同她說上幾句話。
她都能發現對方的蹩腳,任七這種練家子又怎麼可能發現不了。
果然,任七有些詫異地看了眼常璃。
他沒有隱瞞,如實告知道:“觀他們配飾身手處處漏洞,應當不是有形制的,約莫是哪位大人府上的私兵。”
“哪位大人?”
任七左右看了看,神色淡然,透着股超越年齡的穩重,聲音謹慎地壓了下去:“國相。”
常璃對此毫不意外。
尤其當何恭這日傍晚上門,也告訴她,國相府來人買下了他手中地契的時候。
“常姑娘妙算啊!您前腳剛走,後腳便有國相家僕上門,竟是個大丫鬟,要買我手中店鋪地契。”何恭被迎進聽雨樓,面前放着常璃平時拿來待客的茶葉,嫋嫋茶香悠悠,沁人心脾。
何恭喝了一口溫熱的茶,一想到到手的銀錢心裏就樂開了花,笑的嘴巴都攏不上。
若不是他成功嚥了口茶水,常璃都要擔心他會不會笑的把茶漏出來。
“恭喜恭喜,多虧東家您自己目光長遠啊。”常璃瞧他高興的模樣,順口問了一句:“價格如何?可是何老闆心中所想?”
何恭抿了抿茶,望了眼常璃。
“怎麼?何老闆不必擔憂,我說過這些錢不取分毫,只要您給我消息就行,您瞧,如今我不正是在兌現承諾嗎?”
前後兩次,何恭如今算是見識了常璃整治對付仇家的手段,也算是心服口服,便不再隱瞞:“姑娘神機,我便是照您教我的,同國相府的人說,您開的價……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