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阿桐。
常璃撫着胸口,哭笑不得:“你做什麼嚇我?”
阿桐也很委屈:“我沒有嚇你,我就是過來喊你,我剛剛也被你嚇到了……”
兩人無奈地對視笑了笑,交流起了自己的發現。
“二店的後門對着另一家餐廳,我瞧見他們會把一些客人,直接帶出美味居,帶到後門對面的那家館子裏。可是菜品,居然還是從後廚出去的!”
常璃胸中一瞬生出不少怒意。
阿桐還在繼續說:“我尋了位姑娘替我進去瞧了瞧,裏頭的桌椅、板凳、菜單都同美味居一模一樣,可是用完了飯付賬時,卻只需在那掌櫃的跟前付錢就行了,同咱們的美味居沒有一文關係。”
好一記暗度陳倉,惡人先告狀。
常璃想起那兩人昨日暗暗向自己告汪夫人狀的模樣,冷笑了一聲。
對方的肆無忌憚顯然給了常璃“維權”的便利,她藉口查賬拖住兩個掌櫃,蒐集完人證物證,一舉把幾人告到了堂上。
她證據齊全,又有害怕賠錢而主動倒戈、承認一切的小二,很快此事就結案了,不僅兩個代理掌櫃要加倍賠錢,就連對街的店鋪也直接抵押給了常璃。
於是美味居四店就這麼誕生了。
常璃命人做了塊箭頭形狀的牌子放在三店後門,直指對街的美味居四店。
她幹回“老本行”,開發起了新的菜單,將四店做成了專門的甜品店,客人們從二店去往四店的一套程序,正好是飯前開胃點心、主餐、飯後甜點。
一回京就打了官司、火速開起新店,一時間美味居又成了盛京街頭巷尾議論的傳奇小店,人們紛紛趕往四店,想要嘗一嘗這次的新花頭。
“嘶——美味居的掌櫃的前兩個月是不是也去了江南來着?也不知過去幹嘛。”
遠遠看見對街四店開業的盛況,兩個男子並肩從茶樓中出去,一邊趕往新店的方向,一邊討論着掌櫃的花邊新聞。
“嘖,這掌櫃的不是得了殿下青睞嗎,說不定這次是追隨太子而去呢。”
另一人顯然不信:“太子殿下怎會看上這種民間女子?還是生意場上打滾的女子。”
另一人也搖着頭,唏噓地隨同伴走遠,聲音隱約傳來一縷:“怕不是那掌櫃的自作多情罷了……”
茶館二樓包間中,珣王靠窗坐着。
聽見底下這兩人的議論,他順勢望了眼美味居四店的防線,果然在窗口、四店長隊的盡頭瞧見了拿着竹子做的杯子,倒了什麼飲品進去、遞給客人的常璃。
她周身都是十分親和的氣場,過來的每一位客人都能得到她友好親切的笑容,像是樹蔭下悄然盛放的那幾朵野生雛菊,天生帶着一股美麗向上的生機,分外討喜。
姑娘家大多回她一個同樣溫柔的笑意,不少小夥子卻偶爾看的發呆,差點左腳絆右腳,把手裏剛買的東西摔掉。
沾花惹草。
珣王冷冷瞧着,在心裏給她下了定義。
從國相李賢那處,他得到了不少關於太子在江南的消息。
譬如這位常姑娘是如何在太子練鹽的村子附近買了地,“專門”給太子和一衆人做飯;比如常璃是如何不辭辛勞收購下那家船廠,擺了榮家一道的同時,還直接撥了兩艘船給太子運鹽。
——雖然後來寶船爆炸,一切都泡湯了。
可是常璃的付出卻不可謂不多。
每次收到國相李賢傳來的訊息,他都不得不承認,自己有些嫉妒。
他雖然身份也足夠尊貴,可他還從沒碰到過一人,如常璃這樣全心全意爲一個人付出、傾盡一切幫他。
“殿下,快到申時了。”後頭一名隨從小心翼翼提醒。
王妃反覆叮囑,無比讓珣王今日申時之前回王府。
如今王妃已經掌管起了王府的後院事宜,月錢之事也捏在她手裏,此前就有一次珣王未能準時回覆,王妃卻扣他月錢的事情。
想起家中妻兒老小,侍從只能壯着膽子出生提醒。
第三遍。
珣王皺着眉,很是不悅:“如此惦記回府,不若你先回府如何?”
侍從哭喪着臉,忙說自己想繼續隨侍王爺。
珣王卻不喫這套,直接將他趕了回去:“本王看你都忘了主子是誰了,你既然想去給王妃當差,以後便不許跟着本王了。”
他態度堅決,當即命人把這侍從趕了回去。
他忍不住在心裏把自家新娶的王妃和常璃對比了一下。
從前兩家還有婚約的時候,常璃便只在自己府上安靜地等,從來不曾有什麼出格的做法;反觀王妃呢?
不僅在自己同人有婚約的情況下,三番兩次讓國相把自己約去相見,還催促自己解除婚約。
整日就知道打發手下人盯着自己,不僅在府上不能染指侍女,出了王府還被催着回家。
珣王越想越不高興,越想越覺得李彤欺人太甚,乾脆把早晨答應李彤申時回府的話忘在腦後,起身直奔美味居四店而去。
含着金湯匙出身的珣王從來沒有“排隊”的概念,他帶着一衆侍從,直接奔着窗口而去,對其後排着的常常隊伍視若無睹。
那些隊伍裏等了好一會兒的人看着他侍從腰間的佩劍,敢怒而不敢言,只有用眼睛瞪着他們,希望他們早點發現自己的不討喜,乖乖滾開或者去後頭排隊。
然而我行我素的珣王眼裏只有常璃。
他好整以暇地抱臂在旁觀看了一下,期間發現常璃瞥了自己一眼,心裏十分自信。
等着吧,太子若是要娶妻,不可能娶毫無背景的平民女子,就算是太子側妃只怕也輪不到她。
憑常璃的聰明勁不可能意識不到這一點,她肯定地給自己多找找退路的。
殊不知常璃忙的根本沒空理他,瞥完那一眼就扭頭跟阿桐嘀咕:“他可別插隊啊,不然堂堂王爺被我趕,我倒是不怕,他自己多沒面子啊。我要是他,我可不這麼幹。”
見他沒有插隊的趨勢,常璃也就不再關注他,轉而專心招呼眼前的客人了。
珣王在那邊等來等去,沒有等到想象中常璃受寵若驚地跑過來,親自給自己呈上一份美食的場景,臉色隨着時間一點一點黑了下去。
眼看着長隊都換了一批人,還有人在背後對自己指指點點,說什麼“瞧着像是富貴人家公子,沒想到是個懼內沒錢的”之類。
把珣王聽得額角青筋直跳,頓時對自家王妃的不悅程度又拔高了一大截。
於此同時,常璃對自己的忽視也讓他愈發難忍怒氣。
又等了兩個客人過去,常璃還是沒有看這邊一眼。
珣王大步走了過去。
侍從連忙跟上,強硬地把後頭排隊的百姓擠開,圈出一個面前算寬鬆的範圍,讓珣王立足。
常璃前一秒才側頭對阿桐小聲嘀咕:不是吧,這個傻子又要幹嘛。
緊接着臉上帶地笑問:“這位客人想點什麼呢?”
阿桐瞧着自家姐姐飛一樣的變臉速度,心裏再次驚歎,對常璃的佩服又上一層樓。
“他不會娶你的。”珣王道。
常璃:?
這位到底是有什麼大毛病?
見常璃笑容僵硬,珣王還以爲是自己戳到她痛處了,憐憫地嘆息:“看來你也知道。”
常璃實在無話可說,只有維持假笑。
知道你個頭。
她心裏嚥下好幾句不文明的話。
珣王眼裏流露出同情,居高臨下地看着常璃:“阿璃,你若願意,我可以娶你做妾。”
別說是常璃,後頭排隊的百姓聽見這話都笑了。
“常掌櫃給人做妾?可別啊,我還想做上門女婿呢!”
常璃可是如今盛京裏,不想奮鬥的男子羣體心中好嫁富婆排行第一名。
不過鑑於後頭排着的,是興帝膝下幾個還未長成的小公主,這般身份,普通男子還不敢肖想。
所以這個好嫁富婆排行上,其實只有常璃一個人。
“小子,你家當官的爹一年俸祿都趕不上常掌櫃一個月呢,說什麼娶她,還做妾?想笑死誰呢哈哈哈哈哈……”
常璃:……
常璃笑不出來。
這位怕是說岔了,興帝一年俸祿自己可不敢比,人家坐擁天下呢。
還有熱鬧也不想看,就像喫東西的地道食客,本來就不高興自己被插隊,眼下見珣王光叨叨卻不買東西,當即不樂意了,嚷嚷道:“你擋我喫飯的路了!”
總之就是百般不討喜、各種被嘲諷。
可是常璃還沒表態。
珣王緊緊盯着她。
常璃只覺得頭疼。
從這位身上,常璃不僅能看見人和人的區別,還看到了物種和物種之間的區別。
常璃正琢磨着要不把話說難聽一點、說死一點,忽然有一人一路用奪命狂奔的姿態跑過來,普通一下就在珣王面前跪下了。
他一語驚人:“爺,您快回去瞧瞧夫人吧,聽說您在外頭不願回去,夫人氣的險些滑胎了——”
“什麼滑胎……”珣王語不驚人死不休,“我們才成婚——”
周圍百姓豎起耳朵。
他們成親兩個月,王妃便有了嗎?
珣王心裏熱一陣冷一陣,最後也想不得常璃,扭頭趕緊回府,滿心都是——自家王妃肚子裏的可是父皇的嫡長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