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鎮撫司這邊,方麗麗的屍檢結果已經出來了,仵作雖然做不到剖驗屍體,但是屍表檢驗還是做的非常好了。

    仵作仔細端詳着死者周身,死者死狀極慘,整個下半身被攔腰砍斷,整個大腿以下還被砍了兩刀,另外,上本身的左胸處還有兩道極深的刀口。

    仵作檢驗結束之後,拱手道:“大人,死者周身傷口共有八處,刀刀致命,其中女最深的傷口便是左胸的一道,直接捅破了死者的心臟,導致其死亡。根據屬下的猜測,兇器應當是一把長刀。”

    衛礪仔細端詳着屍體,又在死者的膝蓋、手臂關節處發現了一些淤青,“這裏可是用鐵錘等物擊打的?”

    仵作探頭過來瞧了一眼,又縮了回去:“膝蓋處是,手腕關節這裏應該是死者在生前磕傷的,但這個地方應該是在室內,若是在戶外,地面粗糲,會蹭破皮,死者卻沒有。”

    兩人說到這裏,突然有了一種醍醐灌頂的感覺——死者身上有傷口,被砍了好幾刀,可是卻沒有剮蹭傷,這證明死者被殺或許根本就不是偶然,而是必然——她被囚禁了。

    按照常理來說,如果一男一女在外面發生爭執、打鬥,受害方可能會摔倒,那麼身上就會有多處軟組織挫傷和剮蹭傷,畢竟現在是春天而不是冬天,衣料相對來說比較輕薄。

    可是方麗麗身上,皮膚並沒有破損,她死後,按理來說這些痕跡也不會顯現出來,是仵作用白酒擦拭其全身,才慢慢露出這些痕跡來。

    死者內裏的傷痕主要就是集中在兩個膝蓋和兩個手肘。

    仵作蹙眉,坦言道:“大人,按照如今的發現,極有可能是死者早就失蹤,被兇手囚禁了超過一天的時間,然後兇手才選擇殺人後拋屍。”

    西跨街,並不是第一案發現場。

    ……

    方家。

    此時已是傍晚,但整個方家仍是燈火通明,大夫人神色嚴厲,方麗麗的生母,一位不知名的姨娘瑟瑟發抖的跪在地上。

    “夫人…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夫人,奴婢求你了,求你讓奴婢看一眼麗麗吧…”方麗麗的生母同樣是勾欄出身,但比起三姨娘來又差了一些,她不如三姨娘那樣貌美,她進府之後,也就是如方老爺所希望的那樣生了一個女兒,然後就每個月給些銀錢,養在了後院,除此之外,這府裏就和沒她這個人一樣。

    大夫人嗤笑道:“我看你倒是個極有本事的!”

    “麗麗究竟是什麼時候失蹤的?今天是初九,昨日初八在西跨街發現的屍體,可我怎麼從初六開始就沒再見過麗麗了?我向來不要求庶子庶女們每日到我跟前晨昏定省,可現在向來,麗麗到底是什麼時候離開的府上?”

    那位姨娘臉色慘白,她嘴脣嗡動着,最終還是說了實話:“是……是初七。我初七送她走的。”

    爲什麼要把麗麗送走?因爲她不想麗麗走了她的老路,只有美貌卻沒有保護自己的盔甲,如果一直在方家,等着大夫人和老爺的安排,那麼麗麗的命運只會和她一樣,成爲朝中某個小官的妾室,整日爲了三瓜兩棗疲於奔命,嫁給自己討厭的人,生下一個註定不幸的孩子。

    方侍郎委頓地坐在一邊,這個男人在前朝插不上話,在後宅也是一樣的。

    大夫人卻忽然將目光投向了他:“老爺,你說此事該如何辦?”

    方侍郎看着她,目光中竟透出一點膽怯,他又看向地上跪着的這個女人,雖然他對這個女人已經沒有什麼印象了,但是對方好歹爲他生兒育女過。

    “我……我覺得,麗麗已經死了,當務之急是要查清兇手,以,以肅門風……”

    大夫人的眉毛高高揚起,“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吧。”

    方侍郎的臉上便立馬呈現出一種像是被雷劈了一般的表情,他望向地上跪着的女人,眼底滿是不忍,“我…夫人,我的意思是,不如就將她發配到城外別莊,永遠不能回京。”

    姨娘品出了意思,也連忙膝行到大夫人腳邊,哀求道:“懇求大夫人饒了奴婢一條賤命,奴婢願結草銜環,報答您的恩情。”

    大夫人卻顯然不想買賬,她極輕蔑的瞥了姨娘一眼,淡淡道:“可若是你好端端的活在這世上,於我們來說,可就是一個隨時會被人拿捏住的把柄了。”

    姨娘的臉上一片慘白。

    她像是糾結猶豫了許久,最終還是無力的垂下了手,她沒有再去看大夫人,而是看向了方侍郎,悽悽婉婉道:“奴婢知道,此事已經無力迴天,可作爲麗麗的生母,我只想在最後再看她一眼。”

    此話一出,在場衆人無不動容。

    只有大夫人照例冷着臉,面對旁人的哀求、憐憫,她只是說:“沒什麼可看的,這人都死了,你們二人在地下團聚吧。”

    她話音一落,便立刻有兩名體型粗壯的奴僕一左一右鉗住那姨娘,直接將人拖到後院去了,伴隨着姨娘一路的哀嚎尖叫,她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了衆人眼裏。

    方侍郎身子一抖,他看向大夫人的眼神甚至是帶點畏懼的,“拖到後院去……去做什麼?”

    大夫人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語氣平靜的好像定好了今天的菜單是白菜,“後院有一口枯井,你可知道?”

    方侍郎:“知道。”

    “那裏頭可有你的五個妾室呢,可惜那幾個人女人到死都期盼着你的寵愛呢,你說可不可笑?”大夫人說完這句話之後便不再說話,自顧自起身回房了。

    只留方侍郎擦了擦額上的冷汗。

    他越來越害怕自己這個夫人了。

    十幾年前兩人成親的時候,方侍郎聽說這位周家小姐相貌平平,家裏又是個經商的,便有些看不起的意思在裏面,後來娶進了門也沒怎麼關心過,左右他的通房妾室一籮筐,所謂的夫人也只不過是名存實亡。

    可是誰也沒想到,在她嫁進來之後,周家又復起了,這位曾經的周家小姐、現在的方夫人,又在府裏站穩了腳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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