鴛鴦將那桶熱水澆在她身上以後,翡翠咬咬牙,將冷水也潑了。祝良宵這一下子冷熱交替,只覺得周身肌膚幾乎要泛出疼來,她咬着牙,雙手也不自覺顫抖,但她怕自己身體底子太好,病不了,愣是又在窗邊站了好一會兒,直到頭微微發暈了之後纔不緊不慢的換了身乾爽的衣裳回牀上躺着了。

    翡翠給她把被子掖好了,疼惜道:“姑娘先睡着吧,明日一大早就把太醫請過來,等太醫走了之後,咱們一定得好好補補。”

    祝良宵乖乖點頭,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這一晚上她睡得並不好,夢境和現實在她腦海裏不斷交錯,她整個人頭疼欲裂,再一醒過來,只覺得天旋地轉,嗓子裏也乾的厲害。

    鴛鴦早有準備,一摸她額頭燙了便馬不停蹄的將太醫請來了,這太醫一聽祝小姐出事了,也是嚇得白鬍子直顫,待走到祝良宵房裏,給她把了脈之後,心中更是多了幾分惶恐。

    看脈象倒只是單純的高熱,但昨日裏這祝小姐說自己頭疼,也是查不出病因,今日便高熱了,很難說這不是後遺症啊!

    太醫自覺自己一人恐怕都沒辦法了,愣是紅着眼眶對聞訊趕來的祝永年拱手道:“是老夫學藝不精啊……”

    祝永年雖說心裏已經明白了七八分,但面上還是十分擔心的樣子,走到祝良宵跟前問道:“良宵?良宵?”

    祝良宵現在是真病的昏昏沉沉的,看人的時候眼前都有虛影了,太醫還在這,她便順勢裝的更可憐了一些,哭哭啼啼的說:“父親,我是不是挺不過去了?”

    太醫嚇得心臟都要停跳了。

    首先,太醫的確是個高危的職業,這些主子若是身子骨硬朗着那自然沒事,可若是出了事,他們就要遭殃,如今這位雖然不是正經的主子,但是對太醫來說,那也是他接手的事,更何況如今祝將軍在朝中風頭正盛,他唯一的女兒若是死了,恐怕整個朝堂都要震盪了。

    太醫擦了擦額上的冷汗,道:“老夫給開了清熱退燒的藥,那現在就先去煎藥,已經派了小徒向宮裏請示了,想來一起會診之後,說不定能想出破解之法。”語罷,太醫便趕緊走了。

    待外人都走了,祝永年才嗤笑一聲道:“孬種,若是你當真病重,他們恐怕也只會希望你別死在他的地盤上。”

    祝良宵止不住的咳嗽,直到喝了幾口水才緩過來,她慢慢道:“生而有命罷了,他們也不容易。”

    祝永年說:“你睡一覺就是了,剩下的我來解決。”

    祝良宵自然是點了點頭,昏昏沉沉睡去了。

    她本以爲自己不會再夢到前世的事情了,畢竟她的前世其實也沒什麼可說的,她的記憶裏也總是揮舞着一杆長槍,奔走在戰場上。

    今天她夢到了曾經的自己,一身甲冑騎在高頭大馬上,雖是女子,卻有着不遜於男子的氣勢。

    敵方大獎嘲諷的看着她,“就憑一個小丫頭片子,也敢與我們大將對敵?”

    祝良宵擡着下巴,面容冷傲,眼神裏滿是不屑,只聽她朱脣輕啓,嗤笑道:“敢與不敢?待本將取了你項上人頭再說!”

    語罷,她夾緊馬腹,地上的塵土被激起,她手中長槍被舞地虎虎生風,敵方那人獰笑一聲,也夾緊了馬腹揮舞着大刀,兩軍交戰,塵土飛揚,祝良宵學的更多是巧勁,她是女子,在身高力量都不如男子,卻很能取巧,大塊頭的優勢是絕對的,但也正因如此,缺點也會擺在敵人面前。

    她與敵方主將幾個來回打的是難捨難分,那個大塊頭眼看這個小丫頭片子居然當真有幾分本事,也認真了不少,然而就在這時,祝良宵看準了對方下盤不穩的一個弱點,當即變了戰術,招招攻他下盤,果不其然敵方大將被她挑落馬前,接着斬首示衆。

    那一仗贏得很漂亮,主將死了之後剩下的人失了主心骨,不過是樹倒猢猻散,她高高興興的受了封賞。

    那是她最開始的時刻。

    只可惜,這輩子不知道還能不能這麼開心了。

    ……

    太醫回宮之後,先是向陛下稟告了此事,說祝良宵從昨天晚上開始就高燒不退,一直也找不到醫法,還請陛下請示。

    崇文帝閉了閉眼,只覺得疲憊——自己這個皇后,他平常是覺得還有幾分滿意的,她很安靜,也幾乎沒有做出過越矩的事情,她或許不是個完美的皇后,卻是個挑不出錯誤的皇后。

    “讓太醫院去祝家會診,務必將人治好。”崇文帝道,祝永年是他麾下不可或缺的一員大將,這個時候如果他的女兒死了,還是因爲皇后而死,很難說祝永年心中會不會有怨。

    太醫自然不敢多話,領命就去了。

    年邁的皇帝去後宮找皇后,卻在半路遇上了柔貴妃,這是他最寵愛的妃子,她美麗善良,最重要的是她柔弱不能自理。

    “柔兒。”他輕聲喚道。

    柔貴妃一見他就迫不及待撒起嬌來,又問他做什麼去,皇帝也沒瞞着,一五一十都說了,柔貴妃自然不會議論皇后,只是嘆那祝家姑娘可憐。

    皇帝便問:“怎麼?瞧着你倒像是知道內情。”

    柔貴妃說:“昨天事發突然,臣妾和嘉貴妃姐姐還有德妃姐姐一同在御花園賞花,聽說椒房殿出了事便一同去看,一進門便聽見祝姑娘哭的肝腸寸斷,着實可憐,祈求娘娘不要斷了她與衛大人的緣分呢。”

    崇文帝只覺得好笑:“當真如此癡情?”

    柔貴妃拿起帕子拭淚,“可不是麼,這祝姑娘年紀小,又是初來京城,恐怕是見了那衛礪便下定決心此生託付給他了,臣妾當年第一次御花園中與您想見的時候,也是這般想的呢。”

    皇帝雖然知道後宮裏的女人都這麼說,但美人在懷,還是受用不少,這時只聽柔貴妃又嘆道:“倒不是臣妾要說娘娘的不是,只是這年輕人總有年輕人自己的姻緣,又何必非要樂安郡主與衛大人一對呢。”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