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天一亮,她們又說了一會兒話,迎親的隊伍便到了。

    祝良宵這才後知後覺的緊張起來,趕緊讓鴛鴦給她端上來一碟黃豆糕,祝良宵囫圇吞棗的一連吃了三個,又被噎的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又灌了些茶才嚥下去,喜娘憋着笑給她戴上了鳳冠,又將喜帕給她戴上,笑道:“還不知姑爺何時來催妝呢。”

    祝良宵好奇道:“催妝?”

    她倒是不知道還要催妝。

    翡翠津津樂道:“自然要催妝,大婚當天新郎要作催妝詩,得要詩做得好了,新娘滿意了纔出去呢。”

    祝良宵合計着衛礪大約是不會作詩的……

    說話間,只聽外面鞭炮聲噼裏啪啦,外面有男子高喊開門,徐芳霏便去到門外,道:“不知衛大人的催妝詩做得如何了?”

    衛礪拋完了大雁便做起了催妝詩,大約是早就準備好了的,他的嗓音沉穩有力,還帶着一點說不出的撩人。

    “不知今夕是何夕,催促陽臺近鏡臺;誰道芙蓉水中種,青銅鏡裏一枝開。”

    姑娘丫鬟們倒是沒想到衛礪還真會作詩,可這成婚的日子大家都在起鬨,便又讓他做了一首。

    祝良宵在房間裏聽得憋笑,衛礪這夸人的詞也不知道是從哪裏學來的,竟如此油膩,連做了三首詩之後,衆人終於是好心放過了他。

    祝良宵纔是那個笑的最開心的人,喜娘都嘖嘖稱奇,心想着沒見過這樣的新娘子,人家姑娘家頭一回成婚都是含羞帶怯的,就這個祝小姐,樂得跟主角不是她自己一樣。

    祝良宵蓋着紅蓋頭,由喜娘牽着出了門,她被蓋頭擋着臉,看不見前頭,只管一路朝前走,一直到快出了祝家的時候,喜娘小聲道:“待會是老爺親自扶您上轎。”

    祝良宵不知爲何,陡然紅了眼眶。

    父親,這輩子,我一定不會讓您如同上輩子那樣死的不明不白,祝家的門楣,我一定能保住。

    這一日幾乎要成了全京城最熱鬧的日子,這兩家如今都是地位超然的,就連來參加婚禮的賓客也是如今大鄴朝堂上悉數三品往上數的官員,更別提那嫁妝和彩禮的數目令人矚目,普通老百姓恐怕見都沒見過。

    祝良宵直到上了花轎之後纔有了種恍惚的感覺,時隔兩世,她終於還是嫁給了衛礪,嫁給了這個上輩子曾揹着她走出死人堆的人,上輩子衛礪救了她,這輩子還是衛礪救了她。

    衛礪騎着棗紅色高頭大馬,在日光之下,那馬油光水滑,而比馬更惹眼的自然是它的主人了,衛礪手持繮繩,一身大紅色喜服,相比起他往日的暗色着裝,倒是很不一樣,他容顏向來出色,便是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裏,也比旁人更引人注目。

    ……

    位於衛府正殿的禮堂早已佈置妥當了,紅燭高照,喜氣逼人,坐在上首的是衛鴻和先夫人的牌位,接下來依次坐着徐老太公、丞相等等。

    在衆人的注目禮中,衛礪和祝良宵在喜娘的簇擁下走進禮堂,衛礪氣宇軒昂,祝良宵蓋着蓋頭看不清臉,看身段卻也是個美人。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隨着司儀最後一個字也落下尾音,祝良宵心中一塊大石墜地,兩人一同彎腰,她在大紅的喜帕下只能看見自己的鞋尖。

    “禮成——送入洞房!”

    一片喜慶紅豔的新房內,龍鳳花燭靜靜燃燒,喜娘捧着托盤,嘴裏唱着賀詞:“結髮爲夫妻,恩愛兩不疑。”

    衛礪取來秤桿,一點點揭了蓋頭,不管他面上是如何的淡定,但是真到了這一刻,心跳還是如擂鼓一般,也說不清是爲什麼,他對祝良宵更多的是憐惜,但隨着大紅的蓋頭一點點被揭開,祝良宵的面容也一點點在他眼前顯現。

    他早知道祝良宵是個美人,但今日一見,卻更加特別,她長長的睫毛輕輕抖動,望向他的時候,瞳仁黝黑,卻又像含了水光那樣閃亮,她的眼尾似乎是灑了金粉,乍一看像是展翅欲飛的蝴蝶,玲瓏小巧的鼻,紅潤的脣,肌膚晶瑩透亮,美不勝收。

    是他見過的,最美的女子。

    喜娘一瞧這新郎官的表情就知道這兩人往後的日子怕是要蜜裏調油了,忙將剪子遞了過去。

    衛礪取過剪子,親自把兩個人的頭髮,打成結,放到了一旁備着的黃花梨木匣子裏。

    祝良宵眨了眨眼睛,問的第一句話是:“接下來該做什麼?”

    她是真不知道,倒是喜娘沒忍住,捂着嘴笑出了聲,喜娘道:“小娘子不着急,郎君還得去前院敬酒呢。”

    衛礪其實也不知道接下來要幹什麼,聽喜娘說要去敬酒,這才大夢初醒一般,起身去前院了。

    衛府是錦衣衛,平常在朝中說起來和誰都有來往,但和誰的來往都不深,衛府和祝府在這一點上的意見很統一,他們並不打算用兒女的這場婚事來籠絡同僚,因此在宴請賓客上,除了那些品級很高平時接觸非常多的,便只邀請了平日裏交好的人。

    祝良宵這邊等衛礪一走,便招呼鴛鴦和翡翠去給她拿了些喫的,鴛鴦忙說:“可若是吃了口脂就花了,衛大人…姑爺看見了不好。”

    祝良宵當然不在意:“花了可以再補,更何況衛礪怎麼可能會知道我的口脂有沒有花啊。”

    鴛鴦還想說什麼,但看祝良宵的確毫不在意,便又把話嚥了回去,斷了盤綠豆糕給她,翡翠這時候靈機一動:“待會姑爺從酒席上回來,是不是會喝醉酒?奴婢去端一碗醒酒湯過來吧。”

    祝良宵本來也覺得不錯,但突然一下子又福靈心至,連忙叫停她:“別別別,別去。”

    “爲何?”鴛鴦很是不解。

    祝良宵頓了頓,不尷不尬道:“我覺得……他醉着也挺好的。”當然是醉着纔好,這要是醒着,大婚之日,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她可不敢和衛礪行夫妻之禮,那多尷尬啊。

    結果恰巧,這時候只聽大門“吱嘎——”一聲,衛礪推開門走了進來,坦然道:“醒酒湯就不必了,我沒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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