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營這事後來鬧得非常大,就連祝良宵這種自詡兩耳不聞窗外事的也能知道。

    只是她知道的並不多,她只知道李營是個好官,是爲了雲州的百姓而死,南疆人的陰謀敗露以後,雲州百姓自發爲李營送葬,可是祝良宵有時候覺得,這人都已經死了,再多緬懷也無用。

    唯一慶幸的是,李營的死好歹還是傳遞出了一些消息的,沒有讓事情真的走向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

    她說:“你們現在查證的可是……李營死之前爲自己,爲雲州做了哪些鋪墊?”

    衛礪並不接話,而是看着她,然後問道:“在這件事情上,你倒是有些超乎我想象的關注度。”

    祝良宵相當自然的捋了捋頭髮,淡淡道:“我父親畢竟在朝爲官,有些事情我略知一二也是很正常的呀。”

    “是麼?”衛礪的語氣似乎帶着點懷疑。

    祝良宵心中喟嘆,便頗有些哀婉道:“我夫君新婚第二日便想着徹夜不歸,我總想知道他在忙些什麼吧。”

    這話一出,衛礪那邊就頓了頓,“委屈了?”

    其實不委屈,但這個時候,祝良宵當然要說自己委屈,不僅要說,還要大說特說,要讓衛礪覺得自己可對不起祝良宵了。

    祝良宵這也裝了一陣子柔弱了,現在更是信手拈來,她說:“那你告訴我,你在忙什麼?我不會說出去的。”

    衛礪失笑,“並不是要提防你,只是有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多,也就徒增煩惱了,你既然想知道,我告訴你就是。”

    “十年前雲州鬧疫病,後來證實是南疆人下的毒手,現如今,身爲雲州知州的李營祕密上京,卻並不讓家眷跟上,而是讓家眷緊隨其後,這其中一定有大文章,況且李營死在了城門口,也十分蹊蹺。”

    “所以你們現在是懷疑?”

    “我們查證到,李營的妾室名下有一處舊宅,但是那宅子的過戶地契都寫的不清楚,我們懷疑李營是已經發現了什麼,並且將證據移送,最值得懷疑的地方,便是那處舊宅,但是直到現在,我們也……”

    “也沒有找到舊宅的位置?”祝良宵挑了挑眉。

    衛礪點點頭:“是。”

    “雖說這舊宅是在他那個妾室的名下,可是那妾室根本不知道這回事,自然也是無從下手了京城中宅邸院落如此之多,一時半會難以尋摸。”

    祝良宵托腮,淡淡道:“你們多半是已經將京城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有找到哪裏可疑的,爲什麼就不想想,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呢?”

    衛礪眉心微蹙:“你的意思難不成是雲州?”

    ……你這個想法未免就有些太獵奇了。

    祝良宵睜着一雙無辜的大眼睛,說:“我這也只是猜測,你不要當真,我只是覺得李營李大人在雲州生活了這麼久,照理來說應該是不會在京城留下什麼特別大的產業的,除非他從很早之前就開始謀劃這些事情了,但如果他是一大早就開始謀劃,那也不至於落得個死在城門口的下場。”

    “既然已經爲官,多半便知道如何保全自己,我們現在對李營是不是個好官還無從定論,但就姑且認定爲是個好官了,他就算是死也要到京城來,那麼說明這件事情是非常重要的,你會把自己非常重要的東西放在離自己很遠很遠,一年半載都不去的地方嗎?”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自己的宅子?”衛礪覺得她說的話是有些道理,可也有些天真了,照她這麼說,那這天下間也就沒有破不開的棋局了。

    “他自己的宅子我們已經找過了,一無所獲.”衛礪道。

    祝良宵微嘆,又道:“若是我,我一定想要我的東西被好好的看着,既能不被人發現,又能被我的枕邊人守護着。”

    衛礪聽了這話,只當她這是又在說自己了。

    祝良宵若是知道他現在的想法,恐怕會大無語,什麼玩意啊,怎麼又和你有關了?到這個時候,祝良宵也只能痛恨自己之前的人設塑造的實在是過於成功了,成功到自己就算是正正經經的跟衛礪說話,衛礪也覺得是在旁敲側擊說他們兩的事了。

    祝良宵這暗示來暗示去的,衛礪這丫的就是不上鉤。

    說到最後祝良宵都無語了,心說您能不能聽聽我的,那東西就在李營的宅子裏,被他的枕邊人好好護着呢!

    沒辦法,衛礪不信,她也挺無奈的,到最後衛礪索性合上卷宗,闔眸道:“回府去吧。”

    祝良宵:?

    我真的只想讓你去李營的宅子裏再翻一翻。

    她頓了頓,又若無其事的笑道:“這樣……那看來你也累了?”

    衛礪深沉的望着她:“本來不累,你來了之後便覺得,是該回去了。”

    祝良宵直覺這句話似乎有哪裏不對,但是她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該如何讓李營那一卷手札大白於天下,也就沒來得及再細細琢磨他話裏的意思了。

    這還是衛礪第一次在案子還沒想明白的時候就回府,原本他孤家寡人,宅子裏冷冷清清,就算是父親在的時候,父子兩個也是各自忙各自的公務,比起父子,他們有時候更像是上司和下屬的關係,畢竟衛礪從小對自己的母親就沒什麼印象,也不知道母親在世時和父親的感情怎麼樣,從前也沒嘗過這種滋味。

    ——這種在自己處理公務時,有人給他送飯,有人笑盈盈的勸他趕緊回家休息的滋味。

    成婚雖然麻煩了點,但不得不說,在此時此刻的衛礪看來,倒也的確不是全無好處。

    月上柳梢頭,兩人並肩下了馬車往府裏走,晚間剛下過雨,地上是溼漉漉的,但換來的卻是空氣也清新了不少,鼻尖隱隱約約能嗅到一絲泥土的腥味,但更多的花鳥的清香。

    這大約就是夏天了。

    祝良宵忽然想到,她和衛礪是春天時定的親,夏天便已經成婚了,這麼快的速度說起來是很少見的,大戶人家嫁娶,短則半年,長的一年以上都有,每一關每一環都是精打細算的,像他們這樣速度快中間又沒什麼波折的,倒是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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