藉着月光,她總算是能勉強看清書架上的字,這些東西很明顯都已經被翻過了,祝良宵本想開始翻找,但是突然之間靈光一現,她忽然又想到一個問題——這些書都已經被翻找過很多次了但還是沒有線索,那麼就說明這個東西也許根本就不在這裏,而是在其他地方。

    可那是一卷手札,手札這種東西放在書房纔不會引人注目啊。

    祝良宵開始想,她把自己代入李營,如果自己是那個身處危險之中的人,她會怎麼做?如果是她,會把東西放在最危險的地方,因爲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除此之外,還有呢?她會把手札跟其他東西混在一起,越亂越好,越是不容易被發現約好,甚至就算是偶然被發現了,那也看不出來的那種。

    李營的書架上什麼書都有,從博物志到奇聞異錄,還擺着一本源於《畫品》

    畫品,顧名思義,講的是畫畫,但是李營的書房裏卻並沒有掛畫,而是隻掛了一副字畫,字畫的內容一時半會看不清楚,但是祝良宵直覺好像不對,便將那本畫品抽了出來,藉着月光仔細看了看,竟也沒看出什麼不同的地方。

    難道是自己估計錯了?興許李營就是喜歡畫畫?

    這麼想着,祝良宵就走到那副字畫面前,能看出這畫的水平挺一般的,就連簡單的描摹結構都沒做好,屬於是人家看了會覺得畫師不該領這份工錢的程度。

    畫的旁邊還提了一句詩,詩上寫的是“疊石作小山,埋甕作小潭”這是前朝詩人陸游所作。

    難道這兩者有什麼關聯?祝良宵托腮沉思,將這兩句詩在口中反覆琢磨,接着她腦海中靈光一現,忽然想到——所謂字畫,那不就是字與畫交相輝映,相得益彰麼?這首詩名爲《假山擬宛陵先生體》那寫的就是假山了。

    假山……祝良宵有了這麼個聯想之後,再看着副結構歪歪扭扭的畫,就越看越覺得它像假山了。

    他盯着那畫看,也許是因爲光線的問題,她看的不甚清晰,卻能把這其中的線條看出來,半晌之後,她驚出了一身冷汗!

    這畫的就是他自己宅子裏這座假山!

    李營應當不會閒的沒事幹把自己這樣的拙作大喇喇的裱起來,他也是要臉的,更何況祝良宵的記憶裏,李營是個十足的讀書人,讀書人最好面子,他畫畫畫得不好,就不會把自己的東西拿出來獻醜,更何況,這書房裏只擺了這一副字畫,他如果是真的自負,那這書房裏一定會擺滿字畫。

    手札在假山裏!想通了其中關竅的祝良宵只覺得心中一片清明,是她忘了,也是她唐突了,之前只想到了手札是用紙筆所作,卻忘了前人最開始的書籍便是用的竹子,若是李營用竹子做編,在上面刻字,再扔到假山池裏,的確是誰也發現不了。

    於是問題又來了,書房裏好歹是個封閉的環境,她在裏面磨蹭多久也沒有人會發現,這在假山裏可就不一定了,假山離外牆並不太遠,那邊正是守衛把手嚴密的地方。

    但是,錯過了今晚,以後可就沒有這麼好的機會了,她總不可能每天晚上都躲着衛礪。

    只能拼一把了,祝良宵心臟跳得有些快,她很快勾住房間橫樑,悄然出了書房。

    這一路上雖然有守衛,但是大樹更多,祝良宵便接着樹做掩護,反正她輕功了得,又借了樹的力,完全可以做到不被任何人發現,就這樣,她悄悄接近了假山池,她趴在樹幹上看了一會兒,很快發現了守衛換班的規律,他們會在三圈之後在一個背對着假山的大樹旁邊進行換班。

    換班的時候會順便清點人數,這一來一回也是會耽誤時間的,祝良宵便安安心心的趴着,等着他們換班。

    ——終於,守衛走完了三圈,背對着假山的位置開始換班以及清點人數,祝良宵則趁機從樹上下來,再借力在地上翻滾靠近假山,最後屏氣完全沉進小池裏。

    ……

    衛家書房內,衛礪仔細回憶着李營書房的一切,夏正就比他慘了,夏正是剛被他從平康坊裏拎出來的,現在還在打着哈欠呢。

    “不是說好了這幾日先不忙案子的事麼?你怎麼又開始了?嫂嫂呢,她不和你生氣?”夏正沒好氣道。

    衛礪拿着狼毫在紙上寫寫畫畫,頭也不擡道:“正氣着呢。”

    夏正沒忍住,噗嗤一聲樂了。

    “李營的事,我左思右想覺得還是有些蹊蹺,特意邀你過來商討一二。”

    夏正一提起這事也嘆氣呢,“你說,李營那個舊宅到底存不存在?京城這塊地方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是也不至於一個大官手底下有多少產業都查不出來,我連他髮妻老家的祖宅都去過了,真的一點線索也沒有。”

    衛礪搖頭,眸色微沉:“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是李營,你會放心這個東西藏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嗎?”也正是祝良宵這番生氣,他才恍然大悟,覺得她之前說的話倒也不是全無道理,李營不是京官,但是他一直在的地方只有雲州和京城,他不可能把東西放在雲州,那麼就一定是京城了。

    “你是說皇上賜他的這個宅子?不可能啊,那宅子大得很,更何況我們錦衣衛都翻了多少遍了,一無所獲。”

    “如果……如果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呢?”衛礪擡眉看他。

    夏正蹙眉:“你的意思是書房?可我們沒找到啊。”

    “你把李營書房裏的每一樣東西都說給我聽聽。”說着,衛礪便鋪好宣紙,準備開始記了。

    “除了那滿架子的書就沒什麼了,硯臺桌椅,茶杯油燈,還有一個休息的小榻。”

    “牆上呢?牆上沒掛字畫?他平常看的什麼書?歷史類還是話本子?”

    “倒是掛了一副,是一副字畫,什麼樣我忘了,沒什麼特別的一幅畫,書……就是一些博物志和遊記之類的,哦,還有一本《畫品》我本來還覺得挺奇怪的,他的書房裏連個畫軸也沒有,怎麼還擺着一本畫品,而且那書特別新,看着也不像翻過的樣子。”

    衛礪赫然擡頭:“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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