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不喜歡畫畫的人忽然在牆上掛了一幅畫,不奇怪嗎?”

    夏正說:“不奇怪吧,現在不都流行這個嗎?號稱是什麼文人雅士,刮什麼風都得跟一跟。”

    “那也不會掛一副這麼醜的。”衛礪想起那幅畫,若說是李營想附庸風雅,憑他的地位,想弄到一副名家真跡也不難,可那幅畫的確是醜的離譜,甚至醜到讓人看了就忘不掉。

    “所以你的意思是,手札和畫有關?”夏正這回清醒了。

    “只是推測。若那舊宅真的存在,錦衣衛找了這麼久不應該找不到,掘地三尺還找不出一個宅子的可能性只有一個,那就是那宅子根本就不存在。”

    “無論如何,今晚得去一趟李宅了。”

    落葉被風吹起,馬蹄踏碎寂靜,黑夜中兩道身穿飛魚服的身影騎在高頭大馬上,踩着滿室的風霜雪雨。

    他們兩個自然是走的正門,李宅如今沒有家丁,只有護衛,這動靜有些大,驚動了李營的夫人,李夫人披着披風,茫然的站在瑩瑩火光的院落裏。

    “衛大人這是有事?”

    衛礪輕輕頷首,又側了側頭:“你可還記得你夫君書房裏那幅畫?”

    “畫?”李夫人一愣,下意識回答道:“我夫君從來不愛畫畫……”迎着衛礪的目光,她努力回想道:“不過去年還是什麼時候,好像是突然有了點興趣,拉着我畫畫,但他畫的實在不好,那些拙作也早就束之高閣了,只留下來一副能看的。”

    “便是如今掛在書房裏那副?”

    “是。”

    “那幅畫畫的是什麼,你可還記得?”

    “這個倒是記得,那是去年冬天,我們回京城小住,我夫君突然對畫畫有了興趣,每天蹲在府裏畫花畫草的,那時候小麗生了病,我作爲主母自然要看顧着小麗一些,我夫君這輩子也就一妻一妾,我和小麗平常也沒什麼爭不爭的也就沒怎麼在意他一天到晚都在畫什麼了,但好像……畫的是假山?那天我記得很清楚,他特意搬了桌子對着假山描摹的。”

    衆人順着她的目光看去,假山旁邊還連着一個小池,池子看起來不深。

    “假山是什麼時候建的?”

    李夫人努力回想着:“也是去年,不過是去年夏天,去年夏天那陣子云州那邊的經營往來好轉了不少,陛下高興,給了不少賞賜,夫君就拿出一部分修了這座假山,說是可以官運亨通,只是沒想到,這才短短一年光景,就……就出了這麼大的事。”

    官運亨通?衛礪瞧了一眼這假山的位置,越瞧越不對勁。

    這風水講究的是是四通八達,衛礪一貫是不信這些東西,可是這假山既然不是院子裏本來有的,李營卻又專門修了這麼個假山,說什麼官運亨通,哪有將假山修在離大門口不遠的?這在風水上是最忌諱的,明顯擋財了。

    更何況,看李夫人的穿着打扮也是比較樸素了,這證明李營就不是一個奢靡無度的人,這樣的人,怎麼可能花大價錢莫名其妙修一個沒用的假山。

    假山裏一定有問題。

    “吩咐下去,派人下去打撈。”衛礪看向夏正。

    夏正一愣,“你的意思是,手札在假山小池裏?可那……那不就溼了嗎?若是用木盒或是油紙包裹,我們是搜過假山的,肯定能發現,那時候還是大白天呢。”

    “前人記錄書籍用的便是竹節,現在爲什麼不行?”衛礪反問道。

    夏正頓了頓,接着恍然大悟——對啊!如果李營用的是竹節,那他直接藏在假山池底下,面積小,又和假山挨着,指不定他用了什麼別的方法,讓人發現不了。

    李夫人不明白他們在做什麼,但是看到他們搜假山,接着她忽然想到了什麼,眼眶一紅,怔怔落下淚來,“夫君他是不是……早在去年就料到了?”

    若不是早在去年就料到了有此結局,又怎麼會去年夏天就修好了假山,又怎麼會冬天時忽然對畫畫感興趣了。

    早該想到的,早該想到的!李夫人悔不當初,當初要是自己多關注李營幾分,也不難發現他的不對勁,他一個從來不畫畫的人突然學起了畫畫,那時候李夫人還嘲笑他畫的實在太爛,若是想附庸風雅爲何不直接買名家真跡……

    “大人,找到了!”錦衣衛很快在池中央找到了手札,是竹編的,字是用小刀一個一刻刻上去的。

    衛礪臉色晴朗不少,夏正卻忽然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這裏,是不是有其他人來過?”

    衛礪蹙眉,目光仍放在竹編上,“爲何這樣想?”

    “牆邊有兩枚腳印,是溼的。”

    ……

    此時雖是夏天,但仍然有些涼意,祝良宵一路施展輕功,緊趕慢趕回了衛家。

    那時候她纔剛剛沉進池底,還沒來得及摸索,便聽見外面的腳步聲忽然變得特別緊湊,她立馬猜出恐怕是有人過來了,便又輕手輕腳從水池裏爬了出來,一溜煙飛到了樹上。

    ——她需要確定來的人是敵是友,若是敵,她需要一戰。

    幸好,來的人是衛礪,她看見衛礪便放下心來,按兵不動,又趴在樹上聽見他有條不紊的分析事態發展,最後順藤摸瓜直接猜出了手札的地點,面上忍不住露出一絲淺笑。

    不愧是她選的男人,倒是聰明。

    既然大功已經告成,祝良宵也就沒必要在這裏待着了,她待得時間越長就越危險,趁着他們的注意力都在池邊,自己便悄悄溜了出去。

    祝良宵的優勢就在於她不同於男子的體型,她身材嬌小,腳步也輕,沒那麼容易被發現。

    直到這個時候她才發現院子的牌匾竟然也變成了浮曲閣。

    鴛鴦和翡翠雖然不知道她去幹嘛了,但見她渾身溼漉漉的回來,也是嚇了一跳,要給她打熱水,祝良宵將黑衣脫下來團成一團丟給鴛鴦,讓她等幹了之後就燒掉。

    “熱水就不用了,我覺得……待會衛礪就會來了,快給我換衣服。”祝良宵不敢確定衛礪有沒有發現,但心裏應當總歸是有點懷疑的,她走的時候還是急了點,蹬了一下牆壁,估計在牆上留下腳印了,這很容易就能對比出來是個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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