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良宵這幾句話出口,謝斐然是臊得臉通紅,反駁道:“遇上你們幾個是意外,若是平常人,哪裏認得我?”

    “是麼?”祝良宵挑挑眉,語氣卻是嚴厲不少,“謝家的小公子。你猜我爲何認得你?這京城之中你當有祕密不成?我戴着兜帽,你看不見我的臉,所以你纔不知道我是誰,可我卻是認得你的。”

    謝斐然畢竟還是個年紀輕輕的小公子,被她這三言兩語弄得心神不寧,他現在才十六歲,正是少年郎,平素裏最怕的就是嚴厲古板的父親,眼前這個人他應當不認識,可對方語氣又似乎對他很熟悉……

    他心裏越發緊張起來,祝良宵只是笑,過了一會兒又拿着劍敲了敲他,“還不打算說實話?”

    謝斐然愣了愣,心想你又是如何得知我在撒謊?這姑娘好生奇怪,明明從未見過,卻對他那麼熟悉,倒像是話本子上看到的妖怪!

    祝良宵哪裏知道這混小子在想什麼,就見他兀自糾結了一會兒,然後終於坦陳道:“其實今天是……是我第一天干這活,我是聽我的書童說這千山寨越來越猖狂,便想着我親自去剿匪,得了這個名號去找祝大將軍。”

    一說起祝大將軍,他眼珠子都發亮。

    祝良宵失笑,她前世見到謝斐然是好幾年後,這人是從底層一步步爬上來的,據說是個極其刻苦,極其實在的人,她和謝斐然算是接觸比較多的人了,那時候也只覺得他誠實上進,很是成熟,沒想到年輕時如此好玩。

    像是爲了給主子的話捧哏,其他幾個人也開始附和道:“女俠!女俠!公子所言句句屬實啊,我們幾個也就是謝家的府兵罷了,嚇唬嚇唬人還行,真要打起來是不頂事的,咱們在這蹲了好幾個時辰了,一直有馬車從這過,但我們都不敢動手的,方纔看見了女俠的轎子,看見人少,才鬥着膽子上前來的……”

    好傢伙,帶着府兵就敢出來冒充劫匪,謝斐然這個膽子是真的大。

    謝斐然被自己人將老底戳破了,臉上通紅通紅的,他急道:“這事……這事本不應該這樣的!都是因爲我想見祝將軍而找不到辦法,纔出此下策的,還望女俠大人大發慈悲高擡貴手,劫富濟貧這事我再也不幹了!”

    他也當真是豬油蒙了心,這樣的餿主意也想得出來,其實在這蹲了幾個時辰之後他就覺得有點不安了,但好歹還沒到特別不安的份上,後來來了這個車隊,他覺得穩了,他覺得自己又可以了,結果就被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女俠給教訓了。

    祝良宵看謝斐然這副委屈巴巴的樣子就好笑,她勾脣一笑,問道:“我問你,還想不想剿匪了?”

    謝斐然眼前一亮,這幾個人雖然人數不多,但是個個武藝高強,哪像他帶的這些人,只是府兵而已,簡直像是過家家。

    “女俠的意思是,願意帶着我剿匪?那這功勞算誰的呀,難不成女俠你也想見識見識祝將軍?不知道祝家軍收不收姑娘家哎。”謝斐然心裏安定不少,於是就開始滿嘴跑火車。

    祝良宵的迴應是:“把嘴給我閉上,再多嘴一句我就告訴你父親去。”

    謝斐然大驚,一路上安靜如雞。

    ……

    鴛鴦小心翼翼打量着祝良宵的神色:“小姐,如今天色有些晚了,若是耽擱在這裏,等我們回府怕是要入夜了。”

    祝良宵只問:“回府?回哪個府,衛府麼?衛礪既然不歡迎我,我也懶得貼上去了。”

    鴛鴦不敢說話,心說衛大人怎麼也如此不懂事,居然惹了我們小姐生氣。

    祝良宵說剿匪就剿匪,更何況這個千山寨說白了也是不成氣候的玩意,他們將轎子拴在官道旁的樹上,自己則騎馬前去了,謝斐然一路都對她很好奇,因爲看不見她的臉不知道她長什麼樣,也不知道她是哪家的姑娘,卻有如此好的功夫,祝良宵懶得搭理他,謝斐然跟超度似的在她耳邊嗡嗡嗡響個沒完。

    快到山寨的時候,祝良宵總算是忍無可忍,赫然回頭道:“安靜點。”

    謝斐然點點頭,完事安靜了不到一會兒又開始唸叨起來,“我知道女俠肯定是嫌我煩了,但我實在是太好奇了,您究竟是哪家的人啊。”

    祝良宵深深的嘆了口氣,心說以前怎麼沒覺得你這麼煩,於是她乾脆道:“我是從陰曹地府裏爬上來的惡鬼,女羅剎,傳殺你們這些小年輕的。”

    她說完之後繼續往前走,走了幾步之後才後知後覺謝斐然沒跟上來,再回頭一看,謝斐然站在原地,臉色慘白雙手合十,嘴裏不住的:“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祝良宵哭笑不得,她無語的跑回去,謝斐然哭喪着一張臉:“我就知道啊,我在京城裏從未聽聞過這號人物,這是哪裏冒出來的姑娘,原來是這樣,是陰司裏的人物啊,那我是不是命不久矣了啊,還是我如今已然死了?這一切都是我的幻想?”

    祝良宵:“……”

    前世怎麼沒看出來你會這麼多戲。

    “行了行了你總會知道我是誰的,你若是再好奇下去我真能送你下去見閻王,還不快些?”

    自此謝斐然不敢再多言,幾人到了千山寨,本以爲會看見匪徒們糾結在一起亂七八糟吵吵嚷嚷的樣子,沒想到這裏頭非常安靜,連煙火也很難看見。

    說是小寨子,其實也就是一小塊地方,這地方挨着一塊小溪,離小溪不遠的地方是一片草地,人們就生活在那片草地上,還有三四間破屋子,是茅草堆成的,瞧着悽悽慘慘的。

    祝良宵覺得情形不大對,擡手示意身後的人先不前進,鴛鴦囑咐道:“小姐萬事小心纔是。”

    祝良宵翻身下馬之後立馬就覺得——不用小心,這夥人絕對不是什麼凶神惡煞的匪徒,擺明了全是老弱婦孺,而且這地方待不長了,小溪的水漲起來了,離得遠的草地也是溼的,這裏很快就要被水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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