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良宵愣住,但也只有一瞬,她是個冷靜的人,這個時候不會再說些有的沒的,因此便摻着老闆的胳膊,扶他站了起來,結果真把人扶起來了她才發覺到,他已經是完全腳軟的站不起來,完全無法挪動,並且更要命的是,他腰上居然還有個傷口,這裏光線暗,又和衣料混着,才一下看不出來。

    他體型偏胖,要救他起碼得兩個人擡,現在火勢又大,如果外面的人肯幫忙倒是還有一線生機,可外面都是官兵,恨不得抓她,哪裏會幫她。

    怎麼辦怎麼辦,祝良宵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老闆再一次暈了過去,她急了,一手捂住他的口鼻,一邊竭力想往外走,挪了幾步之後,隱約從堂前那一堆燒的七七八八的木頭上,看見“劉氏”等字眼,才恍然大悟這裏居然是祠堂。

    “罷了……罷了……姑娘快走吧。”劉老闆對自己的身體心知肚明,他現在已經是頭暈目眩,眼前全是看星星似的重影,喉嚨更是火燒一樣的疼,祝良宵不信,又往前走了幾步,一道橫樑恰巧砸在她身後,尾部在她肩上重重掃了一下,祝良宵喫痛,條件反射鬆了手,劉老闆沉重的身軀便又砸在了地上。

    祝良宵想再扯他時,被他擡手製止了,他竭力笑道:“姑娘,我不知道你們是誰,但我早就知道你們是京城人,或許…或許是來查滄州案子的,我心裏盼着,因此和你們說了很多,還望你們都記住。”

    祝良宵只覺得嘴裏發苦,悶悶的點頭,肩上的傷也火辣辣的疼起來。

    “這火是誰放的?爲什麼會這樣?”祝良宵喊道。

    劉老闆說:“是季鴻才…他貪圖我們家的錢財,命人闖進宅子,我的妻兒都被他殺了,銀子也被他搶了,我只是回來得晚…他們怕此事被人發現,又燒了宅子,可惜我還未死,竟又醒了過來,一家之主,竟護不了妻兒周全,我無顏面對劉家先輩。”

    祝良宵心下一沉,同時心中的怒火也是猛地高漲。

    劉老闆還在說,他已經快要說不出完整的句子了,祝良宵幾乎要竭力才能聽見他說的話,只聽他道:“我家裏所有人都死了,再無人需要囑託,只是……只是這火,一定要救,鄰居都是老實本分的,若是不救,恐怕帶累了他們……姑娘,我還想問你一句,你若有如此能耐,爲何要等?”說罷便闔上嘴,手也舒展了,只是那眼卻是無論如何也閉不上了,至於最後這個問題的答案,他永遠也聽不到了。

    祝良宵眨眨眼,一聲不吭站起來,只見一滴淚水悄悄砸在地上。

    她握緊手中剛從官差手裏搶的長劍,幾個閃身躲過屋裏逐漸掉下來的東西,此時出口已經極爲狹窄了,她一路跑過去,肩上的傷口開始散發出灼燒的痛,她眉頭也不皺,靠着一柄劍打落障礙,最終有驚無險回到了院子裏。

    可笑的是,這裏居然還在爭執該不該救火,季鴻才也當真是個狠心的,他是真的半點不在乎這滿城的百姓,房屋都是木質的,這火如果任由燒下去,這一整條街的房子都別要了。

    這時候纔有零零散散幾個官兵看見這個姑娘從火場中出來了,手中仍是持劍,他們警惕起來,紛紛上前阻攔,祝良宵一出手,處處都是殺招,今天劉老闆的最後一句話,她心裏有極大的震動。

    重生以來,她自認爲就是一個惜命的人,哪怕泰山崩於前,她也會細細盤算會不會露餡,她始終記得自己要斂起鋒芒,不能被發現,不能被注意,可是滄州的事情,如果她早些注意,會不會最後的結局就不會像今天這樣?

    她心裏亂糟糟的,手中招式卻是一個比一個狠辣,區區官兵哪裏受得了她的功夫,凌厲的劍式劃破天空,那些官兵幾個回合便都躺在地上,出氣多進氣少了。

    “季鴻才。”她淡淡道。

    季鴻纔回頭一看,地上躺着的全是官兵,那姑娘好端端站着,眼神像狼一樣兇狠,死死盯着他。

    季鴻才一時膽寒,這時候也慫了,不敢再拿腔拿調,遂快走幾步低聲下氣道:“女俠有何貴幹?”

    瞧瞧,這種時候還在裝傻。

    也許他是覺得自己好歹也是滄州府衙的人,這姑娘再怎麼樣也不敢直接對他動手,便擺出了有商有量的語氣,現在夜色黑,祝良宵受了傷臉上又黑一塊灰一塊的,再加上她現在的樣子和白天柔弱憨傻的樣子實在相差太大,季鴻才並沒有認出來。

    季鴻才話音剛落,祝良宵的劍就搭在了他的脖子上,祝良宵面色冷然,“現在,救火。”

    季鴻才蹙眉,還沒來得及說話,祝良宵手下便重了三分,季鴻才頓時魂飛魄散,大聲對那些扔在阻撓的官兵道:“快!快讓他們救火!”說到後面嗓子都快喊劈了。

    官兵們不敢阻撓,百姓們立馬推着板車拖着水袋進去救火了。

    祝良宵歪了歪頭,“那邊那間屋子,進去。”

    她眼神示意了一下,正是離起火的大廳祠堂最遠的一個小屋,現在人羣都關注在大廳,倒是也沒人會管這個小屋子。

    季鴻才哪裏敢提出意見,立馬顫顫巍巍的進去了,他走在前面,本來還想着開門的時候能不能趁機逃跑,結果他纔剛剛靠近,身後一道凌厲的掌風將他猛地推進了屋子裏,直接用他的身子將門撞開了。

    季鴻才一個俯衝摔在了地上,下一瞬,只見祝良宵一手持劍,腿一踢桌子,他都沒看清桌子怎麼動的,只聽“梆——”地一聲,桌子抵在了門上。

    他心裏涼了半截。

    祝良宵指揮着他站起來,說:“點燈。”

    季鴻才哆哆嗦嗦從地上爬起來,到目前爲止,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女人展現出來的功夫是他從未見過的,他覺得這簡直是個女羅剎。

    他將油燈點起來,有了光亮,纔算是覺得這姑娘的眉眼有些眼熟,而與此同時,在屋子裏的另一個人也出現在了兩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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