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此刻,衛礪正率了一隊人馬趕往第三家糧商,前面兩家糧商都不是大戶,面對錦衣衛自然也是說不出其他話來,衛礪讓他們交他們也就乖乖的交了。

    這些糧商,眼睜睜看着百姓們受難,竟是一點糧食也不肯拿出來,受災最嚴重,百姓們沒喫沒喝的時候,經常會有百姓前去詢問,能不能賣一點米?漲價也可以,多貴都可以。

    但是那時候,糧商們紛紛說:“沒有,一點也沒有了。”

    事實上,怎麼會沒有呢?朝廷發放的救濟糧,都在他們的倉庫裏,他們寧願放着生蟲也不賣給老百姓,爲什麼要這樣?因爲他們在等,在等那個爆發的臨界點,他們要等到最後一刻的時候,百姓們實在沒有辦法了,他們纔開始小規模出售,至於價格……那自然也是天價。

    有句成語叫無奸不商,他們倒是十分貼切。

    但其實最開始的時候,這個成語是無尖不商,意思是那些米糧的商家在賣米的時候要裝的滿滿的,甚至露出一點尖尖來。

    只可惜現在,大多成了無奸不商。

    第三家糧商的生意比前兩家做的都更大些,在旱情發生之前在滄州城本地算得上是個富戶,老闆姓李,這李老闆也是個妙人,他是有名的奸商,城中百姓們大多不怎麼喜歡他,可偏偏他有錢又有權,在城中可以說是有恃無恐。

    前面兩家都是乖乖交了糧食,簽了文書立了字據,表示兩個時辰後便可以開始放糧,只有李老闆不願意,李老闆說:“這些米糧,是我花了銀子買的東西,那就是我的了,就算你們是錦衣衛,可也沒有這樣搶老百姓東西的吧。”

    衛礪當時是如何做的?他嗤笑一聲,只淡淡的看着李老闆,說了一句話:“不交也可以,只是從今往後滄州城內,再無你容身之處。”

    李老闆登時白了臉色——他知道,這句話不是隨便說說的。

    原因也很簡單,李老闆並不是真的不肯放糧食,畢竟這玩意堆在倉庫裏也沒什麼用,只能生蟲,只不過是因爲他到現在爲止,還是不甘心,他不甘心季鴻才兩人如此突然的倒臺,讓他當年花的錢半點作用也沒起到,更不甘心他原本只需要再過幾天,就可以以超高的價格將這批米糧賣出去。

    衛礪見他神色仍是不滿,便開口道:“你當初既輕信了季鴻才,便是一步錯,你以爲自己可以趁着災情發財,卻不曾想他的目的與你截然想反。”

    李老闆想了想,突然明白過來,臉色煞白。

    他說的沒錯,是自己想的太淺顯了。之前季鴻才把米糧賣給他們時,他們都想着是等到了臨界點來一個高價出售,可是季鴻才卻不會等到這個時候,季鴻才希望的是這個城池直接變成一座死城,所以他纔開始大肆宣傳去京城,將百姓的最後一點錢都掏空。

    屆時就算他們開倉賣糧,早已沒了銀子的百姓又哪裏買得起,不僅如此,還會徹底知道他們之前的陰謀,並且心生怨懟,人在受災的時候情緒往往是很難控制的,他們能不能全須全尾都不一定。

    ……

    衛礪他們花了一天的時間,說服所有糧商開倉放糧,至於這部分銀錢,衛礪也並非是打算讓他們自認喫虧,雖然這事說起來本來也是他們自己辦的不地道,但是畢竟糧商自己也是百姓,這事捅出去了以後面子上都不好過。

    他再回客棧的時候已經是晚上,祝良宵聽說了今天下午開始在滄州府衙門口施粥的事,特意等着他,左等右等沒等到人,卻是已經困了,點了燈靠在桌上打瞌睡,睡着睡着卻聞到一股熟悉的味道,混雜着說不出來的溫熱氣息。

    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睛,仰起頭看見衛礪身穿黑衣,眸子裏含着一點笑意。

    他修長的十指骨節分明,從她眼前一晃,拿起茶壺倒出半杯茶放在她眼前,墨黑的瞳孔盯着她瞧,“在等我?”

    祝良宵下意識點點頭,還未來得及開口,便被他拽住胳膊站起來,輕輕用力往前一帶,她便站起身來靠在了衛礪身上,衛礪的大手扣在她後腦勺。

    祝良宵還有點迷茫,只是心跳有些加快了,咚咚地。

    “怎麼……”她剛找到間隙開口,話還未說完,下巴忽然被擡起,冰涼的脣瓣帶着急躁肆無忌憚的落在了她的脣上,祝良宵瞪大了眼睛,衛礪力氣有些大,她只得用手抵着桌子,兩人緊緊貼着,她只能看見衛礪鴉羽般的睫毛輕輕垂着。

    祝良宵捏着他的衣角,正臉上微紅之時,衛礪退開兩步,臉色平靜的像是什麼也沒發生過。

    祝良宵:?

    再然後,衛礪鄭重的看着她,忽然說了一聲:“謝謝。”

    祝良宵更是一頭霧水:“啊?”

    “沒什麼,只是覺得……你很好。”衛礪看着她笑,祝良宵雖然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但看衛礪似乎心情不錯,便也猜到可能是滄州目前的情況很好,便也彎了彎眼睛。

    衛礪今天累了一天,兩人躺在塌上時還不忘與她說說話,祝良宵確認那幾家糧商全都已經開始放糧了之後,便和他聊起了天,滄州的事解決了是最好,雖然天災還未消除,還是沒有下雨,但日子總會好起來的。

    “那譚貴他們……會怎麼辦?”祝良宵問。

    “陛下傳令是押解回京城聽候發落,季鴻才已經死了,譚貴如今被關在滄州府衙裏,他妻兒老小的下落咬死了不肯說,但是沒關係,總會查到的。”

    律法如果就是如何。

    祝良宵並不意外,點了點頭,又說:“估計也是車裂了。”

    譚貴所作所爲害了滿城的百姓,車裂之刑都是便宜他了。

    衛礪眸子裏含了點笑意,“待這事差不多解決之後,我們便能回京城了,我和白琰要帶譚貴覆命。”

    祝良宵卻忽然想到了劉掌櫃,他們現在還住在客棧裏,劉掌櫃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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