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心翼翼打量着沈之清的神色,見他神色如常,自覺尷尬,擺了擺手說:“我也不是特別喜歡,不如就算了……”

    她話還沒說完,沈之清就開了口:“老闆出題便是。”

    祝良宵現在看這個花燈就像看妖怪——早知如此,當初我一定看都不看一眼,要不然也不至於現在這麼尷尬。

    老闆的目光在他們二人臉上逡巡,隨後勾脣笑道,“那我可就出題了啊,‘樹兒睜開眼,小子屋下眠,良心缺一點,日落殘兔邊’——打一成語。”

    祝良宵是真不知道,她在念書上沒什麼天賦,基本也就是能認字能寫信的程度,但什麼文縐縐的作詩作畫猜燈謎,她是一點也不會。

    眼觀鼻鼻觀心,她看向了沈之清。

    瑩瑩燈火下,將他的臉部輪廓勾勒的尤其好看,沈之清垂眸沉思片刻,少頃擡起頭,眼睛有些亮,“是相見恨晚,是不是?”

    老闆爽朗大笑,將兔子花燈給了他,沈之清自然不推辭,接過之後直接把花燈給了祝良宵,祝良宵直到接過了花燈還有點懵,感覺好像有點奇怪的成就感。

    兩人離開攤位,沈之清的僕從不顧老闆反對,還是將銀子放在了攤位上。

    祝良宵和沈之清並肩走了兩步,祝良宵心中還是有點好奇,便問他爲什麼是相見恨晚?她剛沒想明白。

    沈之清似笑非笑,淡淡道:“祝家大小姐不是柔柔弱弱,平日裏就喜歡看書麼?”

    祝良宵已然忘了自己說過這話,聞言毫無心理負擔的耍賴,“我忘了,這個燈謎你告訴我也是一樣的。”

    沈之清看向她,認真解釋起了燈謎,“這樹兒睜開眼是相字,小子屋下眠是見字,良心缺一點是恨字,日落殘兔邊是晚字。你合起來不就知道了麼?”

    祝良宵嘀嘀咕咕合計了一下,還真是這樣。

    沈之清說:“今日衛大人怎麼沒一同前來?”

    怎麼人人都要問這個問題?祝良宵答得很得體,“他最近貴人事忙,想來也是忘了這茬,我和一女子相見恨晚,結伴出遊。”

    沈之清挑挑眉:“白家那個養女?”

    “沈公子也知道此人?”

    沈之清點點頭,“自然知道。”

    ……

    咸豐酒樓外,燈已如晝。

    咸豐酒樓開在京城中最繁華的街道上,道路兩旁都是紅紅的彩燈,照的柳蔭河波光粼粼,衛礪今日回府之後又沒碰見祝良宵,只得知她帶青顰出去玩了,自知又撲了個空,後來回北鎮撫司處理公務,又被衛鴻一句“七夕節你不陪媳婦,陪我這個糟老頭子做什麼”給趕了出去。

    思來想去,他又盯上了可憐的夏正。

    夏正比他還大一歲,如今還未娶妻,家裏也是念叨個沒完,今日七夕,家裏人恨不得把全京城的姑娘都拉來給他瞧瞧,他正愁着呢,恰好衛礪來了,便藉故和衛礪一塊出來了。

    這日子他們就是想喝悶酒都喝不了,外頭到處都是吵吵嚷嚷的,衛礪忙了一天,現下心中正煩躁,夏正倒是比他有精神。

    外頭星斗滿天,路中央圍滿了前來觀燈的百姓,有雜耍藝人在中間表演,時不時傳來百姓的叫好聲,兩旁商鋪林立,房屋鱗次櫛比,俱由花燈點綴成綵樓。

    從咸豐酒樓居高臨下的望過去,只覺滿街彩燈照的人人都如桃花一般,姑娘家面色嬌豔,,柳蔭河都被映成了淺粉色,直通夜幕深處,路上賞燈的男女亦衣着鮮麗,有的還戴了面具,言笑之聲不絕於耳。

    夏正趴在牀邊瞧個熱鬧,忽然看見人羣中有一個熟悉的身影。

    在熙熙攘攘之間,祝良宵提着一盞兔子花燈,居然和沈之清並排走在一起,雖然兩人之前隔着一段距離,但是看得出來偶有交談。

    這兩人關係這麼好?

    夏正頓了頓,下意識看向衛礪,衛礪和他對視上,“怎麼了?”

    “沒怎麼……”夏正下意識就要去關窗,結果衛礪動作比他快得多,更快一步傾身看向窗外,他一眼就看見了那熟悉的身影,再一看,身邊居然還跟着個男子,不是沈之清是誰?

    花燈……不和他說話,卻和沈之清出來賞花燈?還買了一個?

    她到底知不知道在七夕節上,花燈是什麼意思?

    衛礪閉了閉眼,夏正心驚膽戰的給他順氣,“你你你你別想太多,應該就是偶遇上了。”

    他話音未落,只見眼前一道黑影閃過,衛礪他……衆目睽睽之下,翻窗戶下去了。

    街上衆人驚呼,片刻訝異,下意識擡眼去瞧那窗戶,夏正自覺丟臉,一手捂臉一手把窗戶關了。

    阿彌陀佛,與我無關。

    他口中這樣唸叨,又想起好友那性格,怕小嫂嫂這嬌滴滴的性子和他起了衝突到時候夫妻兩越鬧越僵,不如他去勸和勸和,忙不迭扔下幾兩銀子,又打開窗戶也飛出去了。

    路人瞧見這酒樓窗戶上接連飛下來兩人,還以爲是什麼表演,還有人鼓起了掌。

    夏正只覺得自己這輩子沒這麼丟臉過。

    而也就是夏正這也飛下來的舉動,恰好驚了一匹路過的馬,馬後面還拉着馬車,那馬伕盡力勒馬,卻還是帶的整個馬車往路邊歪了一下,恰好祝良宵走在外側,沈之清下意識伸手,將人往自己這邊帶了一下。

    頃刻之間,馬車在前面停住,祝良宵和對面街道的人打了個照面。

    衛礪一身黑衣,目光陰騭,渾身森森寒意。

    祝良宵提着一手提着花燈,身子還往沈之清那邊側着,而沈之清更是一隻手抓住了祝良宵的小臂。

    兩相見面,無語凝噎。

    祝良宵還未開口,衛礪已經大步走過來,劈手指向沈之清,“他爲何在這?”

    沈之清挑挑眉,表情十分淡然:“難不成這條街是衛大人出資建成?”

    衛礪完全不理會沈之清,他只看着祝良宵,執拗的又問,“你今天不是和青顰出來嗎?怎麼會和他在一起?”

    祝良宵動了動嘴脣,“只是偶遇……真的。”

    恰好就在這時,那邊傳來青顰的一聲驚呼,“衛…衛大人?”

    她出聲之後,之前那輛險些衝撞了祝良宵的馬車也停了,衆人只見簾子掀開,然後一個白衣翩翩佳公子走到了衆人面前。

    ——居然是白琰。

    而此時此刻,晏之衡還和青顰站在一起,手上不僅提着花燈,還提了幾樣零嘴。

    遲來一步的夏正看見這一幕,再看看白琰和衛礪的表情,只覺得呼吸一窒。

    沈之清、小嫂嫂、衛礪;晏之衡、青顰、白琰……這六個人怎麼湊一塊去了。

    他痛苦的捂住了臉,恨自己今天爲什麼要出門。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