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要立太子了。

    沈之清說:“陛下有令,下月起責我去東宮任職,時任太子賓客。”

    太子賓客可是正三品官階!

    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他身上,沈之清似乎有點無奈,他苦笑道:“我倒是沒想到,躲了兩年還是沒躲過。”

    兩年前他參加科舉,一舉多得狀元,按律應當去翰林院編修,只是那時沈之清生了重病,便放棄了這個機會,一直是個白身,但是今年突然給了他職位,還一來就是個正三品的官,這誰看了心裏不得多想想。

    祝良宵仔細一想,忍不住笑了出來。

    “陛下的心思怕是誰也猜不透了,不過是想讓辰王做太子,這算得上是爲他鋪墊的天衣無縫了吧;沈公子你無意朝堂,便將此事告訴了錦衣衛、刑部、大理寺……”

    沈之清此舉,相當於是給沈家加了一層保護罩,用錦衣衛、刑部、大理寺來保護自己,他知道下月上任之後一定會引起軒然大波,肅王這不就已經給他遞消息了麼,擺明了就是把黃章這件事作爲他上任要辦的第一件事情。

    沈之清想管嗎?他不想,更何況他是東宮輔臣,現在還未立太子,這些事本來不該他來管。

    “肅王此舉的意思是,黃章的背後是端王?”

    沈之清勾脣笑道:“我不知道。”

    瞧瞧這個人,他知道什麼他也不會說。

    話說到這裏,祝良宵也自認差不過的摸清了這個人的脾性,當即說:“那既然如此,沈公子希望我們怎麼做?”

    不知不覺間,她就已經成了這場對話的主導者。

    沈之清卻對此沒有一絲一毫的詫異,他說:“今日只爲提醒,後續事宜我會修書一封,寄到衛府。言盡於此,沈某還有事,便不奉陪了。”

    說罷,他便拉開椅子,施施然出了雅間。

    沈之清走後,青顰小聲道:“這個人好奇怪啊……”

    是有點奇怪。

    在場便知剩下了六個人,夏正有意說和祝良宵和衛礪,便出言道:“小嫂嫂,之前你在北鎮撫司的書房外面聽見的那些,是我多事了,子淵他沒有要納妾的意思。”

    這種家事,怎麼好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說?祝良宵心想衛礪的朋友果然就和衛礪本人似的,是個直腸子。

    她佯裝平靜的點了點頭,看起來很乖巧,“我知道了。”

    “那小嫂嫂這是……不生氣了?”夏正試探道。

    祝良宵點點頭:“不生氣了。”

    生氣了也不會告訴他而已,這筆賬總是要跟衛礪回去了再算的。

    夏正哪裏知道這麼多,他哪裏會知道那麼多女兒家的心思,他心下寬泛不少,自覺是沒了包袱——也不對,真能算是什麼女兒家的小心思,這應該是正常人的心思。

    祝良宵覺得夏正恐怕有點缺心眼。

    衛礪應該也是意識到這事當着這麼多人的面不太好說,便拉了祝良宵的手,小聲問她要不要下去看看。

    祝良宵點頭說好。

    總不可能在這裏和他談事。

    他們出了咸豐酒樓,樓外星稀月明,花燈齊放。

    滿街皆是喧囂笑語,道路兩側有彩燈和麪具的小攤販,此時剛立了秋,現在的天氣還稍微有點熱,桂花樹的香氣遠遠的傳過來,令人心曠神怡。

    他們兩個都沒說話,並排走着,沒走太遠便看見那邊有一個花車緩緩而來,比花車來的更早的是花車上女子的歌聲,夾雜兒郎們的歡呼之聲。

    京城的七夕節目有很多,既有從各地來的雜耍藝人,也有教坊司、平康坊的舞姬歌姬,選坊中最出挑的舞姬歌姬獻藝,這也是這些個秦樓楚館的生意,若能捧得哪位姑娘一夜揚名,整年的進項怕是都不用愁了。

    這樣的環節,追捧者不在少數,果然,燈車靠近時人潮隨之涌來,祝良宵對這些東西興趣不大,自然是往旁邊避讓,她動作不慢,但衛礪比她更快,他攬住她的腰身,她便隨着那力道轉身退步,在人羣的歡呼聲中,穩穩跌進了衛礪的懷中。

    祝良宵其實是故意的。

    她不至於如此身嬌體軟,只是想尋個由頭和衛礪說話,這番倒是讓她注意到了衛礪今日的穿搭,他和往常一樣穿着一身黑衣,只是用了不錯的衣料,雖然不像其他那些世家公子那樣清雅高貴,但在整條街的盈盈燈光下,也襯得他清貴逼人。

    她攥着衛礪肩膀處的衣料,小聲開了口:“你現在可以解釋了。”

    衛礪啞然失笑,伸手颳了刮她的鼻樑,“還生氣嗎?”

    祝良宵不答,只說:“你先說了,我再決定生不生氣。”

    祝良宵便把那天晚上的話又說了一遍,祝良宵目光微涼,只是問他:“你當真以爲我在意的是嫣紅嗎?當初成婚之前,是我逼你娶我,但我總不可能逼着你下婚書,若你心有所屬,又何必答應我呢?”

    衛礪怔住了。

    他的確是從未想過這一茬。

    衛礪低聲說:“我當初沒有騙你,我的確是在幾年前見過一個姑娘,我也承認我覺得她有些特別,也曾託人尋找過她的蹤跡,但現在已經幾年過去,她的樣貌我都已經記不清了,我對她沒有愛慕之情。”

    “那爲什麼連夏正都知道?”祝良宵反問道。

    一說到這個,說白了其實還是鬧了個烏龍,事情的最開始是因爲樂安郡主,當初樂安郡主對他百般糾纏,他沒有辦法,恰好這個姑娘出現了,他也十分確信自己找不到她,所以才放任流言,京中有不少人都知道,他心裏有個所謂的姑娘。

    樂安郡主轉移了注意力之後,他這邊纔算是鬆快了一些。

    衛礪低聲下氣地將所有事情都剖白了之後,又補充道,“我真的不知道那姑娘長什麼模樣,但是幾年前畫了一幅畫,放在我書房裏,你如果好奇的話,你可以去看看。”

    其實祝良宵已經信了八分,她脣角微翹,“這麼說……衛大人對我是情根深種了?”

    衛礪頓了頓,二話不說就攬着她親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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