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侍郎看了一眼祝永年,終於反應過來,眉頭一皺,道:“道長,這是何意?”

    那桃木劍仍舊虛浮着,劍尖也指着祝良宵毫不動彈。

    眼看現場氣氛尬住了,只得是方姨娘又開口道:“這把劍指着祝大小姐,莫非……莫非,祝大小姐就是邪祟麼?!”

    “住口!”祝永年眉眼一厲:“方夫人,言重!”

    祝永年畢竟是上過戰場殺過人的,在很多時候氣場不是一般人能比的,饒是方夫人這樣有過歷練膽子大的女性,也還是被嚇到了,方侍郎更是額上落下了冷汗。

    方侍郎磕磕巴巴道:“可今天院子裏這些動靜,也實在太古怪了些,沒有風那些祭品卻動了起來,還有那把劍……”他吞了口口水,不敢再說了。

    本來不該是這樣的……他之前就想好了,就算祝家大小姐平時就比較受寵,不管在家裏還是在婆家,她地位很高,但是像方侍郎這樣的人,自己那一堆庶女他都未必記得名字,根本不相信這世上真的會有女子地位高,就算她再怎麼厲害,一個邪祟的名頭砸上去,她還能怎麼樣?

    更何況耳聽爲虛,眼見爲實,今天虛空道長都已經做了這麼多了,那劍現在還在祝良宵面前懸着呢,難道祝永年真的一點也不信?方侍郎一直都覺得,自從祝良宵和祝永年去年回京之後就沒再回過平遼,雖然說是祝永年因爲女兒出嫁的原因,再加上邊關這一年也沒有什麼大的戰事,便自請待在京城,但是方侍郎心裏還是覺得——一個將軍不能去邊疆,只能待在京城,這不恰恰是一種時運不濟嗎?

    他滿心覺得今天這個邪祟一事哪怕不能起太大的作用,也多少會讓祝永年心存芥蒂,如果一開始的時候祝永年不信這些,但在虛空道長做了一列事情之後,心裏真的沒點想法?

    虛空道長伸出手,桃木劍像是長了眼睛似的,立刻“嗖”的一聲飛回他手中。就像是有了生命似的,周圍的人噤若寒蟬,虛空道長對祝永年道:“祝將軍……這……恕貧道直言,現在的情況,有些棘手。”

    祝永年冷冷道:“既然棘手那便算了。”

    虛空道長:“……”他現在很尷尬。

    但是銀子都已經收了,他還是硬着頭皮道:“本來驅邪一事並不簡單,剛纔的情況大家也都看見了,只是祝大小姐金尊玉貴,恐怕要受些委屈了……”他看向祝良宵,目光裏含了幾分猶豫和遲疑。

    這目光落在院子裏其他人的眼中,立刻就明白了怎麼回事。

    “道長,您這話,是什麼意思?”方夫人問。

    “因爲祝大小姐如今就是邪祟的宿主了。”虛空道長看向祝良宵。

    霎時,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祝良宵身上,下人們只敢遠遠的瞧着,不敢多言,祝永年並未看祝良宵,而是看向了方侍郎,他冷冷道:“姓方的,我本是念着祖上的交情才容許你在我府上待着,你說要給你妹妹做法事我也應了,我倒是不知道,大鄴律法中哪一條寫着非親非故,可以隨意闖進別人的府邸,還耀武揚威,企圖謀害主人的?”

    這指控可就太重了,方侍郎臉色一變,快速的與方夫人對視一眼。

    祝良宵這廂終於是開了口,她還是沒站起來,手裏仍拿着茶杯,她慢條斯理道:“若我猜得不錯,待會方侍郎就要同這位道長一唱一和,方侍郎會問道長我爲何是邪祟,道長就會說我是不是性情大變,判若兩人?然後所有人就會順理成章的開始懷疑我。”

    “方侍郎,你們方家後宅裏那些陰私事,我懶得知道,但這手段搬到了祝家可是不頂用的。”

    方侍郎這時候卻又硬氣起來了,他不卑不亢道:“這驅邪也是爲了祝家好,爲了你好,若是你沒有問題,又怎麼會怕呢?”

    祝良宵楞是被他給氣笑了。

    “你說這驅邪也是爲了祝家好,爲了我好?可笑,那既然你站着說話不腰疼,那不如跪下說話吧!”說罷,祝良宵臉上閃過戾氣,幾乎沒人看清她是如何動作的,只見她一展臂,再然後之前被她拿在手裏的茶盞竟直接飛到了方侍郎身前,然後——

    愣是將他摔出去好幾步。

    那茶盞擊中了他的膝蓋,他膝蓋一軟,竟當真跪下了。

    方夫人臉上的驚駭再也掩飾不住,吶吶的站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

    虛空道長已經完全懵了——他只是照例接了個坑蒙拐騙的單子,沒想招惹煞神啊!

    祝良宵已然有些惱怒,她站起來,徑直走到虛空道長身前,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你說我是邪祟?”

    虛空道長臉上的汗已經流到了下巴。

    坦白講,他確實很慌,以往每當他在“做法”的時候,望着那些平日裏人人都要仰望的權貴,他們總是深信不疑的,像這樣的單子他也接過很多次,這些內宅的陰私事,他知道,但他看在銀子的份上一次又一次的助紂爲虐,以往每次那些家族裏的姑娘們被冤枉,都恨恨的看着自己,但只有這次,他真情實感害怕了。

    他接觸權貴,又能將這些人都玩弄於鼓掌之間,這是他的本事,但今天似乎要栽在這裏了。

    祝良宵看向那桃木劍,將它從道臺上拿下來,遞給虛空道長,虛空道長汗如雨下,仍是不敢說話。

    “拿着,你不是用它來分辨邪祟嗎?或者你以爲這把劍可以殺了我?”她的手如烙鐵一般,將桃木劍往虛空道長手裏一塞,虛空道長只得接下,下一刻,她一掌聚力,將劍拍了個稀碎!

    方侍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只有祝永年眼中滿是笑意,不愧是他的女兒。

    “我不管你是什麼人,從哪裏來,你今天犯到了我頭上,就必然不會有善終,你收了方家多少錢,又是如何商量此事的,都交代清楚,我饒你一命,若是不肯……”

    虛空吶吶,已然完全忘記了自己現在還是個假道士,只艱澀道:“不肯,如何?”

    “那你的下場,有如此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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