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良宵一向自詡是個冷靜的人,但是現在她沒辦法冷靜,完全沒辦法。

    雖然到現在爲止,她還不知道壽縣的百姓爲什麼要跑到京城的城門口來住着,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是得了什麼病,更不知道這個病到底有多嚴重,有多可怕,但是從現在看來,這些流民明明知道自己身上可能是帶着病的,還故意要跑到京城裏來恐嚇京城裏的其他百姓,甚至燒殺搶掠。

    他們的命是命,別人的命就不是了麼?憑什麼呢?京城的百姓們又何其無辜呢。

    更何況,若今日撞見的不是她,而是其他女子的車隊又該怎麼辦?他們這麼多人,誰知道會做出些什麼事來?

    對待這些人,她心裏一絲同情也生不出來。

    她上前兩步,無視那人的哀嚎,一腳踩着他的手臂,一邊將短刀拔出來,鮮血噴濺她也毫不在意,她將刀在那人衣服上擦了擦,把血跡都擦乾了,才收回刀鞘裏去。

    “走吧。”她淡然上了馬車,從頭到尾沒給那人多餘一個眼神。

    鴛鴦和翡翠倒是有些驚奇,倒也不是沒見過她這樣,只是自家姑娘自從嫁了人已經是跟變了一個人似的了,倒是很少露出這樣冷然狠厲的一面。

    接下來的路程都很順利,他們很快就到了太醫院,這個太醫院指的並不是宮裏的太醫院,而是宮外的太醫所,解釋的通俗一點就是給太醫們研究藥材以及居住的一個地方,房間也很多,所以衛礪他們兩個住在這裏最是合適。

    應當是衛鴻打過招呼,並沒有人去攔她。

    太醫所背陰,裏頭又栽了棵高高大大的樹,寬敞又好看,那樹栽的很妙,若是夏季便可以擋光,若是冬季也能生些趣味。

    祝良宵踏進院子裏,這裏並不忙亂,人們井井有條的做着自己的事,下人知道她是衛礪的家眷,恭恭敬敬將她請到了其中一個屋子前,又打開了側門,讓他進去。

    祝良宵進去一瞧,側門的門口擺着一張小凳,然後是一層珠簾,衛礪坐在裏面。

    她撇了撇嘴,心中莫名有些委屈。

    她先是把青顰送給白琰的那個小食盒放在了珠簾邊上的一張小几上,說道:“這是青顰帶給白琰的。”

    衛礪應了一聲。

    他近乎貪婪的看着祝良宵,她生的漂亮,不是哪種哪種的漂亮,不同於大家閨秀那樣的弱柳扶風,而是那種見了一眼就叫人覺得有一種逼人的榮光,英氣而落落大方,但又不失嬌媚。

    昨天晚上被那人的血濺了一身的時候,其實衛礪是很冷靜的,目前爲止既然沒有證據可以證明這個病會通過這種方式傳染,而到現在爲止,已經幾個時辰了,他們三個身上也沒有出現任何症狀。

    但儘管如此,當看見祝良宵那一刻,他也很難自持冷靜。

    祝良宵抿抿脣,忽然問:“你就沒有什麼話要同我說的嗎?”

    這樣的時候,衛礪就沒有話要對自己說嗎?不管是什麼話,是好是壞,都該和自己說一說的,他們是夫妻啊。

    衛礪頓了頓,卻把壽縣和傳染病的源頭都說了一遍,祝良宵也認真聽着,她心頭閃過了什麼,覺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麼又好像沒有抓住,她有些茫然,下意識覺得自己似乎是遺漏了什麼東西。

    衛礪將壽縣相關的事情都說了,祝良宵沉默片刻,低聲說:“你要保重,我等你回來。”

    衛礪彎了彎眼睛:“好。”

    鴛鴦和翡翠在太醫所外面等着,本來還以爲他們兩個要說許久的話,卻見她這麼快就出來了,不禁有些意外,祝良宵神色淡然:“他說自己沒事,那就一定沒事。”

    幾人上了馬車之後,祝良宵才忽然拽住鴛鴦,問道:“你記不記得……那個叫什麼狐仙教的?”

    鴛鴦起初也是茫然,“什麼?”

    但是祝良宵一提醒,她就馬上想起來了,這狐仙教是他們在平遼的時候接觸過的一個……東西。

    不能算是宗教,因爲攏共就那麼一小夥人。

    平遼地處邊疆,有時候也會有其他國家的人在這裏,這人多戰亂多的地方,有些百姓們就會搞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來自我慰藉,其中在一個小村莊裏就誕生了狐仙教。

    這狐仙教說白了也就是供奉狐仙,那個小村子地處偏僻,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纔開始信奉這個東西,又是誰先開始信奉的,畢竟都已經沒有了可追溯的地方。

    他們供奉狐仙講究一個虔誠,自稱狐仙教,在家裏擺放祭臺,供奉香火,有些人家裏稍微有些錢的,就弄了個泥塑的像,那些沒錢的,就弄張畫擺在屋子裏,也是像模像樣的。

    教裏以侍奉狐仙的職位來斷定地位高低,通俗來說也就是供奉的香火要越來越多才可以,以後就能到天上做大官,所以人們就開始攀比,從一開始的泥塑像,到後來的瓜果蔬菜、再到糧食米油,他們堅定的認爲,以後死了之後自己在天上一定能過上好日子。

    這個教其實挺矛盾的,他們想要死後位列仙班,又想要現在在人世間儘可能的長壽,也不知道他們的腦瓜子在想些什麼東西。

    他們是用的什麼方法祝良宵早就忘記了,但是那個小村莊裏擺狐仙的人特別多,其中不乏有些本事的當地官員,一般來說,官員都信這些東西了,那這個地方就要玩完了。

    不過有些官員信這個倒也不是純信,因爲作爲官員,那麼就是一個靶子,當時有一個小官,在自己家裏供奉了一座狐仙金像,那些村民們就把銀子嘩嘩的往祭臺上堆,倒叫這狐仙富的流油,長此以往,那官員是肚子肥了兩圈,百姓們個個都面黃肌瘦。

    因爲官員說,狐仙每日都要奉上雞鴨,瓜果也不可缺,百姓們就勒緊褲腰帶,就算是自己快要餓死了,都要把狐仙餵飽。

    而那些貢品放在那供臺上,就是壞了餿了,也不能給人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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