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良宵的表情有一剎那空白——“啊?”

    那貴婦也不知道是哪個官員的家眷,看起來倒是挺有正妻派頭的,因爲冬宴參加的人較多,所以桌子與桌子之前的間隔也比較小,她湊過來一點,輕聲細語道:“我這麼說可能有點唐突……但…其實我們私底下都挺羨慕你的。”

    羨慕?祝良宵恍惚了。

    這和她想的不一樣啊!她想的是,從此以後,所有人都覺得她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然後所有人都對她退避三舍,以後別說什麼送上門來的小妾了,衛府門前出現活人都難得。

    可她還沒來得及說話,那貴婦身旁的胖官員已經警惕的看了過來,“你們在聊什麼呢!”

    祝良宵蹙眉,貴婦愕然,然而還沒來得及捂住那倒黴夫君的嘴,便聽她夫君痛心疾首的說:“我對你還不夠好嗎?!”

    他“啪——”地一聲放下筷子,擼起袖子,字字珠璣,“寒冬臘月,你要喝那什麼倒黴的梅子酒,我大半夜的去給你採初雪,你要買金玉閣的珠寶,我剛發了個俸祿就全巴巴地遞到你跟前,你還覺得不夠麼!爲了你,我都瘦了!”

    貴婦反脣相譏,“你那是餓的!我給了你銀子,是你非要請同僚喝酒,不然怎麼會連一點喫飯的銀子都摳不出來!”

    祝良宵:“……”

    衛礪:“……”

    他們兩個對視一眼,十分默契的往旁邊挪了挪。

    那邊貴婦還在和胖官員爭吵,顯而易見胖官員輸得很徹底,祝良宵聽見他答應再買一套頭面。

    好傢伙,您真的需要向我討教嗎?不需要吧!

    冬宴規模大,所以人員管理上也較爲鬆散,基本陛下來了之後就可以開席,喫飯的期間大家都很默契——不談國事,只一塊喫飯。

    但值得一提的是,有時候陛下會在這個時候指婚。

    畢竟人多,場合也相對比較放鬆,就比如此時此刻,皇上就狀若無意地高聲道:“不知衛府打算何時辦喜事,屆時朕也好去討一杯酒喝。”

    大家都隱晦了放下了酒杯,任誰都知道這一場漫長的拉鋸戰,如今陛下親自在這麼多人面前提起,恐怕這樂安郡主是必須要進衛家的門了。

    祝良宵眨了眨眼睛,“啓稟陛下,衛府沒打算辦喜事。”此言一出,大殿裏頓時一片沉靜,幾乎所有人的目光的聚集到了祝良宵的身上。

    剛纔還人聲鼎沸地大殿上靜的一根針掉地上都能聽得見。

    其中目情緒最激烈的莫過於席上的樂安郡主和殿上的皇上了。

    樂安郡主臉色忍不住發白,她實在是沒有想到祝良宵居然敢在宮裏當着滿朝文武的面拒婚,如此一來反倒是讓她自己騎虎難下了,她好歹也是個閨閣少女,這下面子可是丟得乾乾淨淨。

    “衛夫人,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皇上陰沉道。

    祝良宵含笑看了一眼衛礪,接着,按照她早就想好了的發展,回頭看着皇上,聲音清越而堅定,“啓稟陛下,衛府最近沒打算辦喜事。事實上,只要臣婦一日坐在衛府少夫人的位置上,衛僉事便不會再娶任何姨娘侍妾入門。”

    大殿裏頓時譁然。

    “你放肆!”樂安郡主猛地起身,指着祝良宵道:“你身爲女子居然如此肆無忌憚阻止夫君納妾,毫無婦德可言。如此妒婦,怎麼配得上衛大人?”

    ”婦德?”祝良宵重複了一遍,隨即嗤笑道:“我要婦德做什麼?”

    “——你!”樂安還真說不出話來。

    “更何況,郡主慎言的好,郡主是未嫁女,清清白白,何必急着摻和別人的家事?我夫君不樂意納妾,我身爲妻子自然要夫唱婦隨,難不成還要合着外人來逼迫我自己的夫君不成,郡主既言婦德,可知道你一個外人,又是站在什麼立場來指責我的呢?”

    這是卻是皇后開了口,“就算如此,你身爲衛家少夫人也應該爲府中子嗣着想,錦衣衛是爲我大鄴奉獻的,你身爲錦衣衛家眷,就該爲爲府中開枝散葉。即使衛僉事現在還年輕,一時糊塗不肯納妾,你身爲其夫人,非凡不知道勸諫,竟然還如此囂張跋扈!”

    哪知,祝良宵眉心微蹙,語氣神態極其自然:“這不是正開着呢嗎?”

    皇后哽住了,她表情一片空白,只能從喉嚨裏發出無意識的單音:“……啊?”

    祝良宵站起身來,走到大殿中央,非常坦然地說:“我懷孕了啊。”

    “本宮說的是……”皇后被氣得不輕,手指指着祝良宵,半晌也說不出話來。

    祝良宵毫不避諱,對她含笑挑了挑眉。

    然而她還嫌不夠,她歪了歪頭,問道:“皇后娘娘是覺得臣婦與衛大人成婚不足一年便身懷有孕還不夠?可皇后娘娘身爲大鄴國母,爲何不也開枝散葉試試?”

    這一下可是相當精準的戳中了皇后的痛處,她臉色鐵青,氣的整個嘴脣都在抖,這時候殿中的柔妃看着皇后臉色鐵青,一副快被氣暈過去的樣子,她眼中閃過一絲笑意,連忙和起了稀泥,“好了好了,有什麼話好好說就是了,娘娘莫要動氣,氣壞了身子可不值當。衛夫人,娘娘是長輩,應悉聽教誨,不可無禮。”

    祝良宵點頭,恭聲道:“皇后娘娘教訓的事,臣婦一定謹記長輩教誨。”然而任誰也能看出來,她一點悔意也沒有。

    然而當衆人把目光放到事件的另一主角,衛礪的身上時,卻驚奇的發現他還在專心的剝水果,去了殼去了核的水果全放在了他旁邊那個碗裏,而那個位置本來是祝良宵的。

    皇后皺着眉輕咳一聲,看着祝良宵道:“陛下聖旨已下,金口玉言,你難道不知道何爲皇命難違?難道你還想要皇上出爾反爾收回成命?”

    說不過就開始拿皇命來壓了。

    祝良宵一笑,仰首道:“那就只有一個辦法了,既可以不破壞衛家祖訓,又可以讓衛大人心甘情願的娶了……樂安郡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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