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顰不敢說話了。

    她一溜煙,從白琰的臂彎裏鑽了出去,頭也不回的跑了。

    雖然羞怯,但她想到三嬸嬸說的白琰一早就去兩人榮安堂求老太太給他們安排婚事,應該也是……不嫌棄自己孟.浪的吧?

    祝姐姐不愧是祝姐姐,能把衛大人喫的死死的人豈是等閒之輩?青顰再次覺得祝良宵可真厲害。

    青顰去了白琰的書房,坐在貴妃榻上等着,她想到早上老太太說的話,心裏頭就止不住的高興,接着又亂七八糟的想着待會白琰會和自己說什麼呢,他一大早匆匆忙忙的是做什麼去了?

    難道是去了大理寺?想想也是,他好像真的很忙,那成婚以後也會這麼忙嗎?自己以後可以不叫他白少卿,可以叫他哥哥了吧。

    她喜歡叫他哥哥。

    ……

    榮安堂內,白老太太聽完白琰的話,臉上表情淡淡的。

    這位老太太,年輕時也是殺伐果斷,在亂世之中護住了白家,纔有了白家如今的安穩。

    和她平日裏在小輩面前展現出來的慈愛溫暖不同,此時此刻的她,才更像是一個大家族的掌權人。

    她屏退了下人,又端起茶水抿了一口,雖然那眼睛仍是渾濁的,但卻令人感到和平常完全不一樣了。

    “那幾個人,都處理了吧。”她淡淡道。

    白琰眉心微蹙,拱手道:“……孫子不明白。”

    白老太太瞥了他一眼,“琰哥兒,你昨晚在顰丫頭院子裏待了半宿,這事我可是知道的,如今出了事,你不該向着她麼?”

    白琰到底是小年輕,聽長輩提起這事,面上微紅。

    “孫子昨晚並未…並未……”白琰結結巴巴道。

    “行了行了,知道你沒真做什麼,你若是做了,我白家可沒有你這樣不成器的子孫。”

    白琰:“……”

    白老太太放下茶盞,又挑了挑眉道:“方纔不是讓她在書房等你麼,你就好意思讓人家小姑娘等着你?”

    白琰慢慢回過味來了,老太太這是在替青顰抱不平呢。

    既然如此,便也乾脆開門見山。

    他道:“孫子今早去了一趟北鎮撫司,姜那幾個活口審問了一番,卻是聽到了一些有關青顰身世的東西,左思右想,還是想找您求證一番。”

    白老太太卻賣了個關子:“他們同你說了什麼?”

    白琰壓低了嗓音,“他們說青顰是……梁朝後人。”

    說挽這話之後,他就開始靜靜地等着老太太的反應,結果老太太極其乾脆的點了點頭,說道:“他們說的沒錯。”

    “說起來,梁朝後人可不少,大鄴至今建國八十年,老婆子我活了快九十歲,那我也是梁朝後人,不如讓他們把我也抓了?”

    白琰頓了頓,無奈道:“祖母,他們的意思是……皇室後人。”

    說起來梁朝後人確實很多啊,畢竟大鄴建國也就八十年,往上數四代大家都是梁朝後人,但是皇室和平民是不一樣的,梁朝後主荒淫無度,又每年大肆搜刮民脂民膏,惹得百姓怨聲載道,大鄴開國皇帝這才憤而起義,奪了江山。

    大鄴開國皇帝是馬背上打出來的江山,對於平民自然是優待,只要肯歸順大鄴的,那都是受到優待,但皇室可就沒這個機會了,據記載,梁朝皇室全部拉到宮門口砍頭,足足砍了一天一夜,空氣中的血腥味是怎麼也散不去。

    開國過了幾十年以後,凡是和皇室沾親帶故的梁朝後人,被發現倖存的,也是抓到了就要立即殺掉,手段不可謂不殘忍。

    大約從上一任皇帝開始才逐漸松泛了些,畢竟該殺的該死的也差不多死了,更何況這都過了幾十年了,不管多深的仇都已經過了這麼久,實在沒必要對幼子下手。

    比如瑤姬,她祖上就是梁朝一品高官,只是後來滅了族,她跟着祖母生活,後來被賣進了教坊司,梁朝的事離她太遠太遠,恐怕也只有幼時聽祖母提過一兩句。

    但按照那些人的說法,青顰的生母是梁朝大公主之女,是正兒八經的皇室血統,這若是被發現,白家都可能受到牽連。

    白老太太見他一副非要刨根問底的樣子也是忍不住皺眉,她撫了撫眉心,不確定道:“你會對顰丫頭好吧?”

    白琰一愣,竟是恍然了一瞬到底誰纔是她的親孫子。

    白老太太說:“我告訴你這些,不是叫你可憐顰丫頭,而是讓你保證,你一定要守着這個祕密,不能讓任何人來傷害她。”

    白琰神色嚴肅,“這是自然。”

    青顰將來是他的妻,他定然是要護着的。

    白老太太沉吟道:“青顰是我帶回來的,當年梁朝落敗時,我才十來歲,還未及笄,我祖上只是小官,因此逃過一劫,但誤打誤撞,大公主逃進了我家,我父親母親都提倡把她送出去,我卻惦記着與她一同喫過幾次茶,將她藏了起來。”

    “那時候大鄴的軍隊每天都在城裏巡邏,每個人都惶惶不可終日,然而這個時候……我們發現大公主居然懷孕了。”

    白琰眉心一跳。

    白老太太像是陷入了回憶中,不緊不慢的說道:“我們家雖然是小官,但也不是無情無義之人,斷不能讓一個孕婦流落在外,便幫着她生產,生的是個女孩,但很快……城裏越來越戒嚴,大公主怕連累我們,生下孩子不到半年,便帶着孩子悄悄離開了。”

    “後來歲月變遷。我們也不敢打探她的消息,再後來我嫁給了你祖父,舉家搬到了江南,我嫁到了別人家,自然不敢再替大公主的事,直到又過了幾十年,我七十幾歲的時候才又見到了大公主。”

    “雖然已經幾十年未見,但我們一眼就認出了對方,她告訴我,她後來生了個女兒,但女兒發了疾病死了,現在只剩下一個外孫女,那外孫女便是青顰了,她在襁褓裏,小小的一個。”

    白老太太話鋒一轉:“那時候你已經兩歲了,我便……給你尋了個媳婦。”

    這個語氣自然的就像是去菜市場買了顆白菜。

    “大公主一生顛沛流離,前半生想着活命,後半生爲了女兒,臨了了還惦記着這個外孫女,我便自作主張,與你父親商量後,讓他認作義女,以後青顰便成了我的孫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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