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箏鳴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來的,反正據慕少艾所說,是從琉璃仙境上頭掉下來的。

    論箏鳴開始質疑劍僧玄蓮到底是不是個人了。

    特麼你是個人能把傷者從琉璃仙境上丟下來?

    這是人幹事???

    劍僧玄蓮也很無奈,你當時說琉璃仙境崖下,我又不知道別的路,自然只能這麼辦,好歹還給你拿內力護了護,沒讓傷上加傷呢。?

    劍雪是救回來了,就是記憶少了一部分,大概生死關頭走了一遭,那些糟心事就給忘了。

    論箏鳴順勢就誆劍雪:“你叫劍雪無名,我叫論箏鳴,我是你師姐,咱們師父早就上仙山賣豆乾了,你前陣子作死去了,提劍一挑三十,是我給你撈出來的。”

    劍雪一臉迷茫,自然只能任她誆騙。

    論箏鳴元氣大傷,失力不說連內息都不能調動,一連好幾天都是一副身體被掏空的蒼白臉色。

    慕少艾指着劍子打的那套逍遙雲掌說:“練練就好了,跟劍子練兩天吧。”

    論箏鳴捧着枸杞泡紅棗,假裝沒聽見。

    慕少艾淡定:“家裏茶沒了。”

    論箏鳴回答的迅速:“吾去買!”

    人生無茶,失味!

    見慕少艾笑的意味不明,眼神瞥向那套掌法示意圖上,論箏鳴蔫了。

    於是崖下,一人背靠大樹,兩人打掌法,一個打得若雲輕巧飄逸,白衣勝雪,一人打的虛軟無力,雖有時能見習武之人的韌勁,但珠玉在前,襯得論箏鳴失了色。

    本來這還不至於讓她自閉,只是她從慕少艾那取回了佩劍,發現她連劍都拔不出了。

    她接連受到打擊,自閉了。

    論箏鳴這個人,一自閉就好彈琴,彈琴不彈別的,專彈二泉映月之類的曲目。

    於是峴匿迷谷充滿了悲傷的氣氛,曲調之悲傷,讓阿九都笑不出來了,劍子一天往屋後望了好幾次,劍雪乾脆合奏,吹響葉笛,讓曲境更添一份淒涼。

    慕少艾聽得頭疼,心想,讓羽人來,你們可以來個悲曲演奏會了,到時候誰來誰死在這。

    劍子傷好的差不多了,得回崖上收拾聖蹤了,臨行前又望了一眼屋後。

    “此事對她打擊頗大,你就讓她這麼宣泄下去?”

    “定是不能,她再這麼宣泄,吾的耳朵可要慘了。”

    劍子離開後,慕少艾便將煙管一丟,去了屋後那片菜園子。

    論箏鳴白髮凌亂,玉冠歪斜,衣襬直接平鋪在地上,衣上沾土也不在意,一身竹骨盡棄,只餘頹喪。

    平日裏這人極爲注意儀表和衣着,如今比當初送劍子來時,還要悽慘,卻不見她收拾。

    慕少艾沒出聲,從二泉映月聽到小白菜地裏黃,論箏鳴總算停手了。

    慕少艾指着那片茂盛的小青菜說:“你現在也不挑地方了?對着菜園子都能彈?不是說非竹林雅地不彈琴嗎?”

    論箏鳴回過頭:“說說而已,不必當真。”

    慕少艾見她眼神不復往日神采,嘆了口氣挨着她坐下來:“我以爲你不在乎的。”

    “怎麼可能不在乎,一個劍客拔不出佩劍了,就等於失了生命的意義。”

    慕少艾勸慰道:“不至於吧,只是暫時的。”

    論箏鳴低頭看手,輕聲道:“就是忽然想到,自己所依仗之物沒了,那麼我又有什麼可自傲的,在這個江湖我真的可以救自己想救之人嗎?亦或者真的可以保全性命嗎?”

    “你的心動搖了,你的劍就拿不起來了。”

    論箏鳴:“是啊。”

    “我從小根骨極佳,師父說我天生爲劍生,君子風骨配君子之鋒,絕配,百年習劍,百年磨劍,如今突然失去……有些迷惘。”

    “只要你的心不失去,外物失去了,也會有回來的一日,你現在動搖的是,心有意而力不足。”

    “你用這個把你的劍法來一遍。”

    慕少艾遞了根一看就是從掃帚上扯下來的木棍,論箏鳴接過,杵着木棍站起身來。

    一棍又一棍揮出,沒有刀光劍影,只能聽見木棍揮動的呼呼之聲,只有劍招之形,沒有劍招的力度。

    又是這種無力感。

    論箏鳴欲停手,卻聽慕少艾一聲呵斥:“你如果丟下了,那等於把劍也丟下了。”

    不可以!

    命可以丟!

    劍不可以!

    論箏鳴手上劍招不停,木棍慢慢好像也有了劍形,劍招之中也自含一種韌勁,綿延不絕,生機不息。

    慕少艾攻上來,手上是另一根木棍,未用上內力,一棍打來,論箏鳴提棍接下,只聽一聲木棍折斷之聲。

    慕少艾手上那根木棍,折了。

    論箏鳴愣了,看着手上那根同樣的木棍。

    如今的我,折了少艾的木棍?

    慕少艾不再多說,他知道,這姑娘只是一時受挫,一點就能明白,亦剛亦柔,如竹般堅韌不拔,可不是埋頭在山上苦修能得的,握劍的力量雖然重要,但使劍的心更爲重要。

    慕少艾將論箏鳴發間玉冠正了正,轉身離開了,剛好和站在屋邊的劍雪撞上了,劍雪目帶關切的看了一眼論箏鳴,用眼神問慕少艾怎麼樣了。

    慕少艾笑着搖了搖頭,手指做了個禁聲的動作。

    劍雪放下心了,回了屋子。

    夜半,只聞箏聲幽幽,曲調平靜,似月下曇華,安靜美好。

    論箏鳴不安的心緒也隨曲調平靜下來,只覺得心境開闊,劍意更上一層樓。

    次日,論箏鳴終於放過了那片菜園子,從屋子後面出來了。

    出來第一件事,先把自己打理了一遍,恢復了乾乾淨淨的模樣。

    莫少艾見她神采恢復,故意嘲笑她:“呼呼,藥師我的耳朵終於不再受難了。”

    論箏鳴也不惱:“好友落難,挺身而出的纔是真朋友。”

    “可別,你差點逼得我搬家。”

    在慕少艾處修養了幾日,劍雪恢復了大半,論箏鳴的氣色也好了很多,損失的氣血也在慢慢恢復。

    論箏鳴把劍雪領到鳳鳴玉碎,取了那把君子劍給他,劍鞘雖破損,但劍仍然是好劍。

    “師父的佩劍和師門的心法。”論箏鳴雙手捧着一本書和君子劍,遞了過去。

    劍雪接了過來,看到心法一愣,論箏鳴解釋道:“吾們師門不一樣,不看根骨看心性,不習劍招習心法,悟的是心之所向的劍道,每個人的劍都不一樣,一招一式都需要自己悟出來。”

    劍雪點點頭,看向那把光華流轉的劍。

    “劍名是何?”

    “這把劍跟了你就你給起名了,往昔的名諱如煙散了。”

    “那就喚作,歸定。”

    論箏鳴看着面前的人,感覺自己眼光真不錯,那時候就覺得劍雪心性不差,單純通透,適合入師門,當初碰上劍雪的無崖子,可能也這麼覺得吧,所以纔會不惜一切助他。

    歸定,歸於安定。

    對於劍雪無名來說,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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