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要繼續在蘇蒔面前伺候，忽然聽見外頭傳來一聲細細的：“阿筠姐姐。”
“怎麼了？”阿筠趕緊放下毯子，走到門口，“小主還在睡覺呢，你們說話小聲點兒，別擾了她休息。”
“是，我明白。”那宮女趕緊點頭，“阿筠姐姐，我，我只是想問問。既然清從殿的炭火來了，那咱們的廡房那邊……是不是，也能分到點兒炭火了？”
先前清從殿的炭火少得可憐，自然是緊着蘇蒔用。至於其他奴才屋裏的火盆，就更顧不上了。
這幫人也紮紮實實凍了幾天，如今看見炭火來了，眼饞也是正常的。
阿筠點點頭：“既然炭火來了，那你們就先分走自己該拿的份兒吧。”
“是。”小宮女眼前一亮，笑着點頭，“多謝阿筠姐姐疼咱們。——只是阿筠姐姐，奴婢不敢自己去拿炭火，怕拿錯了份例說不明白。阿筠姐姐您是在小主身邊貼身伺候的，比咱們都精細些。不如，您來給我們分炭火吧。”
都說花花轎子人擡人，阿筠聽了這話怎麼能不高興：“既如此，我跟你們去就是了。”
“多謝阿筠姐姐。”小宮女嘴甜得很，“阿筠姐姐這邊走。”
阿筠跟着小宮女一起前往後頭庫房。
兩人走後，柱子旁邊跳出一個人影。
那人影是個小太監，穿着身不起眼的低等內侍衣裳。他悄悄往正殿裏看了一眼，見正殿裏除了睡過去的蘇蒔再沒了別人，趕緊走進去看了一眼。
方纔那張紙被蘇蒔丟進炭盆之後，絕大部分都燒了。唯有一個角落被門外吹來的風一刮，吹到了炭盆裏沒有火的邊角，得以倖存。
小太監低頭看了那紙張角落一眼，只看見“巡”一個字。
他將這個字記在心裏，默默出了清從殿，來到蕪芙殿。
得知紙條上只剩下一個字，嫺妃立刻皺起了眉頭，冷斥一聲：“沒用的東西。本宮讓你看緊了蘇常在，你就給本宮帶了這點兒消息回來？”
“娘娘恕罪。”小太監趴在地上，誠惶誠恐地道，“先前幽草剛剛出事，奴才也是怕蘇常在有了警惕心，這纔沒敢在她寫字的時候去看個究竟。”
嫺妃明知道這話有理，卻還是氣不順。找茬罵了小太監好幾句，纔沒好氣地擺擺手：“你下去吧。”
“是。”
小太監一磕頭，趕緊下去了。
“巡。”嫺妃眯起眼睛，細長的手指敲在桌面上，“蘭心你說，這個字是什麼意思。”
“這……”蘭心愣了下，壯着膽子問，“或許是巡邏的意思？先前蘇常在剛出事兒，她想在自己殿裏增添侍衛巡守，也不是不可能。”
“如此矯情。”嫺妃聽得咬了咬牙，一臉的不屑和憤怒，“這樣的賤人，怎麼就勾引了皇上。”
蘭心忙道：“娘娘您放心，皇上只是沒見過蘇常在這樣寒酸樸素的女人罷了。如果說您是正兒八經的宮宴，這蘇常在就是清粥小菜。清粥小菜不過偶爾換換胃口，等過陣子啊，皇上遲早會回到您的大宴上來！”
蘭心諾諾點頭。
蘇蒔對嫺妃在背後發狠的事情，一無所覺。
有了火炭，她這日總算睡了個好覺。
翌日傍晚時分，薛九功來傳她去凌霄殿。
蘇蒔想起昨天傅默淵的話，頓時一陣緊張，吞了吞口水。
她不想去，卻又不想違背聖旨。
萬般無奈之下，蘇蒔只得捏着鼻子前往凌霄殿。
來到凌霄殿裏，蘇蒔沒看見平素那道玄色和明黃相間的華貴身影，反而看見了個身穿雪青色圓領袍的男子。
那男子風姿卓然，姿容清朗，氣度高華。蘇蒔看着他的背影，一時間被驚豔住了。
聽見身後腳步聲，那男子挑了挑眉，回過頭看向蘇蒔，露出一張極爲臉熟的俊美容顏。
傅默淵似笑非笑地道：“本就是個傻的，這會兒怎麼還愣住了。你若是再愣着，只怕就更傻了。”
“……”
一開口就是熟悉的冷嘲熱諷。
蘇蒔摸了摸鼻子，福身行禮。
“起來吧。”傅默淵道了一聲，“薛九功，帶她去換衣裳。”
“是。”薛九功躬身笑道，“蘇常在請隨老奴來。”
蘇蒔耷拉着腦袋，跟薛九功一起進了內殿。
薛九功捧上一盤事先準備好的衣裳，笑眯眯遞給蘇蒔：“蘇常在請更衣。”
蘇蒔點點頭，去屏風後頭換了衣服。
換好衣服，她走出屏風，忽然發現有點不對。
方纔傅默淵的衣裳，樣式像是大家公子。但她身上的衣服……看上去，怎麼像個小丫鬟似的？
正愣神，薛九功拿了牙梳，笑道：“奴才給蘇常在梳頭。”
蘇蒔只能坐下來。
薛九功靈巧地打散蘇蒔的頭髮，片刻便梳好了一個髮型。
蘇蒔往銅鏡裏看了一眼，看見銅鏡裏的女子圓圓的眼睛，圓中帶點尖的臉蛋。兩頰邊上，垂着個……雙丫髻。
蘇蒔一陣愕然，呆呆地看向薛九功。
“咳咳。”薛九功咳嗽一聲，小聲道，“常在小主，這是皇上的吩咐。皇上方纔說了，要將您打扮成一個小丫鬟……嗯，最好是最不起眼的小丫鬟，那纔好呢。”
蘇蒔摸摸頭上的髮髻，欲哭無淚。
哪個女子不愛俏。她在宮裏，和那些美人嬪妃們爭奇鬥豔鬥不過也就算了。出門的時候，居然還要打扮得這麼難看……
傅默淵此時，正巧打了簾子進來。他看了蘇蒔一眼，微不可見地一怔，隨即笑了。
“皇上。”蘇蒔悲憤地站起身來，手上比比劃劃，同時脣語道，“這打扮，是不是太醜了些？”
傅默淵淡淡道：“不醜。”
蘇蒔聞言剛剛鬆了口氣，傅默淵卻又補充了一句：“也不漂亮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