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默淵挑了挑眉,有點好笑地開口:“蘇常在,你倒也不必失落。有時候,美醜其實並不重要。”
蘇蒔抽抽鼻子,還以爲傅默淵要說幾句大道理。什麼容色之美不如心靈之美,又比如什麼紅顏易老,不必糾結這些。
誰知,傅默淵卻是涼颼颼地道了一聲:“畢竟決定你美醜的,倒也不是你的髮髻和衣裳,而是你的臉。”
蘇蒔頓時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瞪着傅默淵。
太過分了,這個暴君真的是太過分了!
“噗——”小德子忍不住悶笑出聲。
薛九功趕緊狠狠瞪了小德子一眼,自己卻也是差點笑出聲來。
傅默淵淡淡道:“行了。時辰已到,既然準備好了,就該出宮了。”
“是,奴才明白。”薛九功此時也換了一身藏藍色的細布衣裳,看上去就像是個普通的奴才一般,“奴才已經跟宮城西北方角門邊上守門的侍衛說過了。他看見咱們出去,是不會多嘴的。”
“很好。”
傅默淵微微頷首,隨意帶着蘇蒔離開凌霄殿。
這一路上,薛九功刻意帶着他們從人少的路上離開。
直到蘇蒔一行人徹底走出皇宮,他們都沒在路上遇見什麼人。
出了皇宮,外頭就是車水馬龍。和沉悶的宮廷,彷彿完全是兩個世界那般。
皇都金陵城的夜晚,到處都是燈火粲亮。蘇蒔一出門,便被那過分明亮的燈光給迷住了眼,傻呆呆地站在那裏。
傅默淵瞥了蘇蒔一眼,有點好笑地問:“怎麼,你是傻了不成?”
“……”蘇蒔回過神,趕緊搖頭。
“哦,倒是我方纔問錯了。”傅默淵沒看蘇蒔的動作,反而笑了,“你本就是個傻子。我這般問你,也沒什麼用處。”
蘇蒔一下子垮下了臉,一臉的哀怨。
“走吧。”
傅默淵淡淡道了一句,拉起蘇蒔,往街上的人流中走去。
蘇蒔跌跌撞撞跟着傅默淵走在街上,看着兩邊的人、攤子和燈火,只覺得目不暇接。
看了半晌,蘇蒔覺得金陵城裏,倒也有些她認識的東西。比方說這路邊的攤子,就跟她小時候被外婆帶着去街上參加燈會的時候,看起來差不多。
尤其是,不遠處那糖人兒……
蘇蒔眨眨眼,看了看旁邊的糖人攤子,驀然停下了腳步。
傅默淵正要繼續往前走,忽然發現蘇蒔停下了。他皺了皺眉:“蘇蒔?”
蘇蒔沒反應,還是傻乎乎地看着那攤子。
傅默淵沉了臉色,莫名有點不悅。有他這麼個大活人站在這裏,蘇蒔居然只是關心着一個小小的攤子?
“蘇蒔。”傅默淵語帶警告地開口,“你若是再看些有的沒的,我就直接讓暗衛,去把那糖人攤子給掀了。”
蘇蒔一個激靈,驀然回神。她趕緊拉住傅默淵的袍袖,急切地脣語:“皇上,不要!”
“叫我公子。”傅默淵眯起眼睛,越發不快,“爲何不要?”
“因爲……”蘇蒔啞然。她絞盡腦汁想了半天,終於還是編不出什麼藉口,決定說實話,“因爲嬪妾、不,因爲我先前在外婆家的時候,見過一個類似的攤子。如今睹物思人,覺得很懷念……所以公子,您就放那攤子一條生路,好不好?”
“對啊。”蘇蒔點頭,“我小時候父母便死了,從父母雙亡的時候起,就住在外婆家裏。外婆對我很好。只是後來……她也死了。”
說着說着,蘇蒔臉色有些黯然。
傅默淵一時失語。
雖然他對蘇蒔的經歷,也算是略有耳聞。但當他真正看見這丫頭以一副理所應當、沒什麼大不了的口吻說起這件事的時候,還是會平白覺得一陣窒悶。
“走吧。”
傅默淵沉默片刻,忽然拉起蘇蒔,往那糖人攤子上走去。
蘇蒔嚇了一跳,脣語道:“公子?”
“你不是很喜歡那糖人麼。”傅默淵冷眼看她,“既然如此,我帶你去喫。”
蘇蒔一聽這話,頓時就驚住了。
傅默淵也懶得理她是什麼反應,來到糖人攤子前頭。
攤主是個白髮蒼蒼的老頭,看着是很慈祥的樣子。見有客人來,他連忙躬身:“公子爺,您吉祥。您想要什麼樣的糖人兒?”
傅默淵皺了皺眉,視線挑剔地在攤子的糖人上掃了一圈。
他自出生以來,就見慣了宮裏的好東西。這些粗製濫造討孩子歡心的小玩意兒,壓根無法入他法眼。
不過,既然蘇蒔喜歡……也就罷了。
傅默淵表情嫌棄,指了指一個神態傻乎乎、打眼一看跟蘇蒔似乎有幾分相似的兔子:“就那個了。”
“哎,小人明白了。”攤主連忙點頭,摘下一塊糖,又吹又搓起來。
看着那攤主吹糖人的過程,傅默淵嫌棄得擰死了眉頭。只是看看旁邊的蘇蒔,他一直死忍着沒有直接大步離開。
等攤主吹完了糖人,傅默淵冷冷地道:“薛總管,付賬。”
“哎,是。”
薛九功答應一聲,付了賬。
“謝謝公子爺惠顧。”攤主笑眯眯地伸手,作勢要將那糖人往傅默淵手裏塞,“公子爺,您的糖人兒……”
傅默淵往後退了半步。
攤主老眼昏花,加上不太會察言觀色,竟是沒管傅默淵的退後,硬是要把那糖人兒塞給他。
蘇蒔頓時睜大了眼睛,心提到了嗓子眼。怎麼辦,這個暴君該不會殺人吧、
不止是她,薛九功小德子還有明裏暗裏的護衛們,也都震驚了。
傅默淵額頭上的青筋突突跳了片刻,最終還是接過了糖人,冷冷地道:“走了。”
蘇蒔頓時鬆了口氣,趕緊歡天喜地地跟着傅默淵,徑直往前走去。
走了一段路,傅默淵低頭看看那糖人,嫌棄地將它遞給蘇蒔:“給你,你的。”
蘇蒔眨眨眼,怔住了:“給我的?”
傅默淵不耐煩地冷哼:“自然是你的。蘇蒔,你在廢什麼話?這種髒污不堪的東西,我會碰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