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夷“……”

    能把這些機關師爲難到如此地步,也是非常秦始皇了。

    見她沒有說話,青年又表示就算打消不了,讓秦王不再要求那水銀做的江河湖海流動起來也行!

    驪山的陵墓已經足夠豪華壯觀了,不缺流動的水銀江河湖海這點錦上添花!

    面對青年的灼灼目光,明夷滿臉嘆息的十動然拒、愛莫能助,表示秦王殘暴自負,絕不會聽自己勸,才讓這些人離開回去,繼續費腦子想辦法!

    當然不能不修!

    那可是秦始皇陵,隨隨便便挖個秦兵馬俑就是世界第八大奇蹟的秦始皇陵!

    作爲一個國人,她當然也曾經對着史記裏的輝煌記載心神馳往過,在西安兵馬俑旁靜靜欣賞過,坦白來講,沒有在嬴政耳邊吹耳旁風,讓他把秦始皇陵墓弄得更豪華壯麗一些,已經是那僅存的良心在作祟了。

    畢竟這不是生產力發達的未來。

    說來羞愧,先不提秦王會不會聽她的,但讓嬴政將秦始皇陵造的稍微簡陋一些,哪怕明知這對庶民百姓有好處,明夷也依舊不想這樣做。

    青年帶着衆人走出秦王寢宮。

    一名魯班傳人的老者突然說道“秦王嚴厲,若是長久製造不出機關,恐怕當真會處罰於我等,不如當真去向偃師和墨家求助?”

    “這……這說出去,我魯班家的面子往哪裏擱,不是說好之前建議去找那兩家,只是禍水東引?”一人爲難的說道。

    “難道現在久久交不出秦王要求的機關設計圖,流傳出去就有面子了?依我看,去向別家求助,做的出來最好,做不出來大家一起丟臉。”又有一人反駁道。

    ……

    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爭論起來,最先出口的老者對前方青年說道“百里,你如何看?”

    這名叫做公輸百里青年是一年多以前從別國找來的魯班家旁支,勤奮好學又天資聰穎,來秦國找到他們以後,就日以夜繼的沉浸在了他們收藏的機關圖裏,更是在三個月前,老首領退位死亡以後,成了他們這一脈的新任首領。

    “偃師一脈也無能爲力,不必多費精力尋找聯絡。倒是可傳信墨家求助。”青年頭也不回的說道。

    “咦,你是如何知曉?”老者奇道。

    青年微微一笑,並未回答。

    半個月之後,明夷收到了自己想要的油紙傘,並且不是一把,而是數十把。

    在把油紙傘製造好之後,那些魯班傳人又把傘交給了工匠進行精加工,爲了迎合貴人審美,工匠又在上面用硃砂和丹青繪畫了圖案。

    這個時代自然沒有後世的雨打桃花或是水墨山川,工匠在上繪製的圖案大多是抽象的鳳鳥圖、饕餮紋或者是細雷紋,穿着這樣的紙傘走在冀闕塔樓、飛閣複道的咸陽宮裏,周圍都是身着曲裾長裙的宮女,倒是別有一番神祕莊重之美。

    明夷拿了傘去找嬴政。

    將紙傘接在手中,端詳幾遍後,嬴政說道“不錯,但今年用不到了。”

    明夷爲這話中的含義而眉頭緊蹙。

    “現在才春日。”明夷說道。

    “蝗災一般發生在春秋兩季,而上輩子,就是春末夏秋之時,秦國爆發了蝗災,蝗災之後的炎熱夏日裏蚊蟲肆虐,又爆發了瘟疫。”嬴政平靜道。

    明夷默然。

    收集糧食、提前清掃蟲卵、下達命令告知秦國各郡縣如何用火殺滅蝗蟲、收集石灰和酒精……該做的準備都做了,如今也只剩下隨機應變。

    “你來之前,姬丹給朕上了奏章。”說道。

    “哦?他說了什麼?”明夷問道。

    自從去年燕太子來秦國以後,秦王可是半點沒有給他好臉色,而且百般苛求爲難。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明夷不用去想,都知道燕丹必定在秦國過的狼狽至極。

    “後悔當初一時鬼迷心竅背叛朕,追憶當年在趙國的那點情誼,然後求我放他回燕國。”嬴政漫不經心的說道。

    燕丹是想打感情牌,這招對於真正的十幾歲嬴政來說,管不管用拿不準,但對於重生回來的是秦始皇而言,他和燕丹之間的那點少年情誼,早就在上輩子的荊軻刺殺和這輩子的背叛中消失殆盡了!

    如今還留着燕丹一條小命,不過是爲了暫時不和燕王喜撕破臉罷了!

    “那陛下是怎麼回的?”明夷問道。

    “等哪一日白頭烏馬生角,朕就放他回燕國。”嬴政說道。

    他上輩子也是這麼說的,等烏鴉變成雪白、駿馬長出尖角以後,就放燕丹回國。

    明夷一手支頤,無奈道“這根本就是故意爲難嘛。”

    “就是在爲難他又如何?”嬴政淡然說道。

    將油紙傘在手中轉了兩個圈,剛想命令宮女收起來,明夷腦海裏又突然閃過那天工匠說過的話。

    走到嬴政身邊坐下,一把拉過少年修長的指節,又從宮女手中接過沾了水的手帕,親自把嬴政手上因爲批閱奏章而沾染的墨水擦拭乾淨以後,明夷柔情款款的呼喚道“陛下。”

    嬴政“……”

    嬴政猶豫幾秒,故作冷淡平靜的說道“有話直說便是。”

    明夷“……”

    明夷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難得溫柔一次,換來這麼冷淡的反應,可見嬴政之前說心悅她的話裏摻了多少水分。

    感覺面子上掛不住,明夷沒忍住問道“我這麼呼喚你,你沒感覺?”

    “……毫無感覺。”嬴政說道。

    明夷注意到了他回答前的停頓,立刻探身去看他臉上的表情。

    嬴政俊美無瑕的眉目近在咫尺,每一寸線條都透漏着冷漠平靜和高高在上的氣勢,似乎真的與之前毫無變化。

    “罷了,是我自作多情。”明夷失望的說道。

    難得用一次美人計,卻是這麼個結果,明夷感覺自信受到了創傷。

    少女呼吸之間的微微暖意就近在耳畔,讓掩藏在袖子裏捏緊的手指忍不住更用力了些,看已經靠來的身體有退回去的意圖,嬴政伸手按住她的肩頭。

    “其實也並非一點都沒有,你再仔細看看。”嬴政平靜說道。

    明夷聽從了,繼續靠近端詳。

    大好良機!

    嬴政轉身、偏頭,在少女還未來得及反應之前,用手固定住她的肩頭,吻上了那微微抿起的淡粉色脣角。

    空氣凝固了。

    盛春時節裏,最後一場微弱的春雨倉促結束,青磚陶瓦下,只存留些許捉摸不透的溼意,黏膩的糾纏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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