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有些不妙了。

    明夷用手按壓自己的太陽穴,想要緩解這種眩暈,可惜卻毫無作用,相反,剛纔喝的那幾杯酒酒勁漸漸發揮出來,讓她越發頭暈目眩,不得不重新坐下來,用手扶着案几,以免走路時不小心跌倒。

    “嗯?”

    明夷神色微妙的盯着身下的坐席,突然發現一個之前沒有注意到的細節。

    身旁的嬴政也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手舉着舉着青銅酒樽,慢慢品味斟酌。

    “怎麼了?”嬴政問道。

    “陛下,你居心不良啊。”明夷意味深長的說道。

    嬴政先是不解的微微挑眉隨後饒有興趣的問道“爲何無故如此說?”

    “寢宮裏的竹蓆改爲地毯毛裘了。”明夷說道。

    明夷清楚記得上次在秦王寢宮時,所坐的明明是精美的淡綠色竹蓆。

    而現在身下坐着的,是織錦製作成的茵席,邊角用黑色絲綢裁剪出了包邊,又用赤紅色絲線繡出一段段捲雲花紋,非常莊重的有秦國風格。

    而寢宮內原本光潔的地板上,則鋪滿了豐厚柔軟的皮毛,潔白的毛絨尖末端微微透明發亮,在昏暗的燭光下,也顯現出柔順無比的明亮光澤,踩踏上去時的觸感溫暖柔軟。

    嬴政默然無語,盯了對面因爲醉酒而臉色微微緋紅的少女幾秒後,突然後知後覺的想起了他上一次將少女壓倒在竹蓆上後又做了些什麼。

    可惜沒有完成最後一步。

    在腦海中發揮男人的本性暢想片刻後,嬴政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緩緩說道“……冬日寒涼,所以宮人宦官撤下了竹蓆,換成皮裘而已,朕原本今晚並無此意,明夷多想而了,不過你既然如此說了……”

    後半句話咽在了喉嚨裏,因爲姬明夷根本沒有在聽。

    不遠處有一盞模樣造成美人提燈的青銅燈,盈盈燭火搖曳生光,明夷不知在想什麼,正盯着那點光芒若有所思。

    一盞燈有什麼好看?嬴政不悅的過去,一手攬過明夷纖細的腰肢,讓她重新靠在懷裏。

    “在想何事?”嬴政不悅的問道。

    明夷沒有回答。

    “朕方纔這話你可有認真聽?”嬴政的語氣越發不悅。

    她若是當真敢在這種時刻走神,嬴政……也只能容忍了!

    當然聽到了。

    她只是喝到頭暈而已,因此稍微有一點控制不了腳步,理智還算清醒,還沒有達到胡言亂語神志不清的地步。

    就是因爲聽到了,所以纔開始思考。

    明夷在他懷裏稍微挪動一下,擡頭去看上方的秦王。

    嬴政俊朗無瑕的容貌近在咫尺,那雙漆黑幽深的眼睛過於深邃,像望不見盡頭的平靜海面,格外吸引視線。

    仔細想想……這還需要想嗎?

    睡了秦王,血賺不虧!

    想明白這點,明夷直起身來,一隻手搭在嬴政的肩膀上,然後果斷的親向了嬴政微微抿起的薄嘴脣。

    吧唧!

    明夷只想輕輕的觸碰一下,嬴政卻不給她離開的機會,果斷擡手固定住了她的身體,一點點加深了這個吻,讓她慢慢體會脣齒交纏的感覺。

    在被強迫仔細感受了一遍親吻之後,嬴政才慢慢鬆手。

    第一次沒經驗,所以沒有控制好換氣,分開後明夷有些氣喘吁吁。

    嬴政倒是揚脣而笑,看起來相當滿意,盯着她時,漆黑深邃的眼睛裏低低燃燒起了火焰。

    明夷感到嬴政的手又開始不安分的重新撫摸起她的脊背,另一隻手揉捏向她的耳垂,帶來一陣酥麻的癢癢感,緊接着微微向下,似有若無的流連在鎖骨的肌膚上。

    不知道爲什麼,明夷突然又感到有點慫。

    “不如還是罷了!我去令宮女進來。”明夷脫口而出道。

    嬴政晴轉多雲,看向她的目光頓時帶了兇狠危脅。

    這種事進行到一半說算了,哪個男人能忍!

    明夷不懼怕秦王的兇狠目光,但現在應該是最後的反悔機會了……

    “嗯?”

    嬴政面色冷冷,不悅的發出一個音節。

    那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僅僅是聽在耳朵裏也是一種享受,明夷又重新改變了主意,改口說道“我的意思是……可會有宮女闖進來?”

    嬴政多雲轉晴。

    “朕之前已經囑咐過,沒有傳召不會進來。”

    簡單解釋了一句後,嬴政就不再浪費半點時間。

    夜色深沉。

    冬日裏北風呼嘯着吹過宮闕,劃過樹枝時吹奏出嘩嘩聲響。

    玉簪和發冠被隨手撥下,然後叮叮咚咚的翻滾着扔向一邊,最後撞在青銅燈的燈基上,鋪在地面上的潔白皮毛終究沒有浪費,而且發揮了另一種用途。

    扶在肩頸處的嬴政正在輕輕叫她的名字。

    明夷低低喘息着,竭力想要分清楚有些眩暈的神智,仰頭看向上方,燈光昏暗,只能看到牆壁上彼此纏繞交織,猶如一體的影子。

    試着將手指探出去,想要抓住什麼可以用力支撐,卻只摸到了身體底下正在墊着的柔軟潔白皮裘,毛茸茸的包裹着她,絲絲縷縷的暖意順着手指傳來,緊接着流轉到四肢百駭。

    其實皮毛代替竹蓆也很不錯,至少不會在冬日冷,恍惚間,明夷半心半意的想着。

    少女的長髮漆黑且濃密柔軟,帶着光華流轉的質感,鋪就在潔白柔軟的皮毛地毯上時,即便燭光昏暗,那產生的黑白色差也引人注目,近而一探究竟。

    嬴政將她的長髮撥開,低頭去摸索到她的手指,然後十指相扣。

    這是陌生而不可探究的領域,所以姬明夷在緊張和不知所措,嬴政親親她的脣角,一點點引領着她走入不可探知卻愉悅的深處。

    厚重的帷幔垂落在地遮擋一切,薄紗朦朧中模糊了視線。

    ……

    黎明的天光順着窗戶微微照進宮殿裏。

    帷幔將牀榻這個小小的空間裹成方寸之地,嬴政懶懶翻身,將被子給身邊少女蓋好。

    明夷勉強睜開一點眼皮,緊接着又合上,閉目問道“什麼聲音?”

    “宮女在更換地毯和錦席。”嬴政說道。

    或許更換的不止地毯,還有全新的案几,以及牀榻也要收拾一下,畢竟昨天夜裏不止一次。

    明夷又閉目賴牀了小半個時辰,才肯睜開眼睛動一動。

    “陛下今日怎麼沒去上朝?”明夷問道。

    “今日休沐。”嬴政說道。

    “哦。”明夷應了一聲,心裏有點失望。

    “你昨日竟如此輕易的就同意了。”嬴政揶揄說道。

    “怎麼?陛下不喜歡?”明夷懶懶道。

    嬴政若有所思的沉默片刻,臉色忽然沉了沉,隨後才恢復正常。

    “自然歡喜。”嬴政平靜說道。

    明夷剛好背對着他,沒有見到嬴政臉色,繼續自顧自的說道“況且我也不虧,陛下如斯美……”

    “你說什麼!”嬴政微微怒道。

    下半句話瞬間消失在喉嚨裏,明夷一臉溫柔討好的笑了笑,柔聲說道“沒什麼,陛下聽錯了。”

    嬴政冷笑一聲,在心裏又記了一筆賬。

    下次讓姬明夷哭着後悔說這句話……

    兩年之約已到,在秦國也沒什麼好留戀的了,明夷開始計劃着離開,然後去齊國走一圈。

    比起法家當道、沉悶無趣的秦國,齊國纔是諸子百家真正爭鳴活躍的地方,稷下學宮就是集各家流派學說之所長的地方,或者去燕趙二國也成,燕趙之地多豪俠,天下一流的遊俠劍客一般也多在那兩國。

    又在咸陽宮待了幾日,向嬴政要來自由出入宮闈的權利,又收集了一些路上所需要的物資以後,明夷就趁着嬴政去殿上接見大臣時離開了咸陽宮。

    她沒有當面對嬴政告別,只是寫了一封簡短的信箋放在寢宮裏。

    嬴政回來後就可以看到了。

    離開咸陽宮,先去賈市上買了一匹馬,把簡單包袱往馬鞍上一掛,重新改換爲一身男裝的明夷就翻身上馬,直奔咸陽城外數丈寬的馳道離開。

    駿馬沿着大道飛快向前奔,兩側的冷風撲面而來,帶着久違的暢快!

    咸陽宮中再好,明夷也不會忘了,那其實是以暴力限制人身自由的兩年,而現在就不一樣了!

    久違的自由!

    在她的身後,咸陽城的廢棄舊城牆上,一身玄色王袍的秦王負手而立,平靜凝望着那個駕馬人影的遠去。

    他的身邊,蒙恬大膽發問道“陛下既然早有預料,爲何不令人阻攔?”

    秦王一向對他信賴有加,因此蒙恬纔敢這樣大膽一問。

    幾年前想方設法追捕姬明夷蹤跡的是陛下,如今冷眼旁觀姬明夷離開的也是陛下,蒙恬真是被秦王與那姬明夷之間的種種糾葛徹底鬧糊塗了。

    秦王神色冷淡,隨便一人都可以看出他的不愉,看在是蒙恬出口相問的份上,淡淡回答道“此時讓姬明夷離開,才能等到她自行歸來。”

    蒙恬一頭霧水。

    天際,一隻孤單的大雁向南方飛去。

    雁過無痕,留下空曠單調的晴朗天空。

    不過無妨,等到明年春暖時,那大雁還會再度歸來。

    見識了天地廣闊,姬明夷纔會認識到只有在他身邊,才擁有真正無所顧忌的自由,可以唯心而活。

    一如這世間只有她才明瞭他的過去,終有一日她會明瞭,這世間只有他才懂她。

    作者有話要說:秦王要下線一段時間了。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