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不急不緩地飲着酒,頂門之上,騰起一片如霧如霞的光幕,內中似是隱隱有龍吟虎嘯,鶴唳猿啼之音,隱隱的,有千百變化,盡在其中。
他修煉的是“降靈六御真法”,修此法者,每斬殺一個妖物,便可將其精魄祭攝入玄光之內,任憑自己驅用。
這法門與別家俱不相同,旁人玄光分化而出,多數不能任意驅動,而此家卻由於玄光靠精魄御使,自有靈識在內,懂得避強擊弱,尋機而動,直如生靈一般。只要精魄不滅,玄光不絕,哪怕一時被絞散打滅,依舊可以再度借氣幻化出來。
這法門千奇百變,很是厲害,可在同時,對修士要求不低,所以雲子遠別看和玄門同道聚在一起,常高談闊論,可只要一有時間就修煉,務必將這“降靈六御真法”精純。
“一壺小蓬萊氣。”
此時此刻,這個正在修煉“降靈六御真法”的天才俊傑看到下面侍女捧出的東西,也坐不住了,一下子站了起來。
“小蓬萊氣,”
又一架飛閣裏,玉幾之上,擺放檀金香爐,從香爐裏冒出煙氣,森森的冷香,沁人心肺,面上蒙着輕紗的女子頂門玄光中劍丸一躍,發出一聲輕鳴,極爲悅耳,這一刻,連閣中的禁制幾乎都掩飾不住,她眸中爆發出兩團金芒,盯着場中。
“正好。”
還一架飛閣裏,不知何時,淅淅瀝瀝下起雨,只是此雨不是春雨的綿長,能綠一片嫩葉,而是名副其實的血雨,每一滴都有着驚人的腐蝕之力,把金玉般的地面都腐蝕的千瘡百孔。再然後,一個驚人的豎瞳瞬間斂去,只餘下一個人影,他披着血衣,眼瞳如血,盯着下方。
“這就是引得衆人來的珍寶了。”
陳玄穩穩當當坐在雲榻上,他背後的閻天咒靈高舉,如煙似霞,不可捉摸,敏銳感應到四方的躁動,不由得挑了挑眉。
那捧着木匣的侍女似是還想說什麼,只是衆人喧囂鼓譟,幾次開口都被掩了過去,無奈之下只得提了提氣,大聲喚道:“諸位,且聽奴婢將話說完。”
衆人漸漸安靜下來,都把目光投向了她,看不出來,這女子看似嬌柔,但至少也練到了明氣二重境界,否則發不出如此大的聲音來。
侍女暗暗鬆了一口氣,捧起那木匣道:“此寶來歷奇特,乃是有真人自海外無意尋來,每百年能生出一口仙靈之氣。若是在突破境界之時吸得一口,更能感悟玄妙,成算大增。”
侍女頓了頓繼續道,“這一壺中有三口小蓬萊氣,此氣只對化丹三重以下有幫助。”
“有修士憑藉此小蓬萊氣成功破境,凝練出自己的金丹,一舉踏入化丹層次。諸位仙客如果拿到這一壺小蓬萊氣,會附送一份前輩利用小蓬萊氣突破的心得。”
“沒想到,”
陳玄目光一閃,不錯,此物方纔稱得上“珍寶”二字!
修士到了玄光三重之後,必定要尋藥凝丹,但並非人人都能過得此關,百人中只有一二人能一次踏過此關,若是凝丹失敗,體內便會多出一枚小金丹,雖然今後實力遠勝尋常玄光修士,但卻終生無望再進一步。
能夠提高修士凝練金丹成功率的小蓬萊之氣,可想而知是何等珍貴!
因此底下侍女纔剛剛將此物捧到荷花池塘前,便吸引了幾乎所有人的目光,其中有幾道更是火熱無比。
一座飛舟上,有一名童子從禁制內站了出來,喊道:“我家主人,願意用兩千靈貝購下此物!”
他話音剛落,從北面飛閣上走出一名神采飛揚的修士,道:“在下乃是臨清觀大弟子田易,誠心求取此物,願出三千之數!”
臨清觀雖不是玄門十大派,但門戶也不算小了,與北辰派相比,甚至還稍勝一籌,以他大弟子的身份,倒的確有不少人願意賣他這個面子。
“嘩啦”一聲,西側飛舟上玉簾一掀,又走出來一名面帶深痕的老者,撫須呵呵一笑,道:“那老朽就再加千數,小友就不要與我爭了吧。”
田易眉頭一皺,道:“在下師門確實急需此物,這位長者,得罪了,田某再加千枚靈貝!”
“哼,”
一座飛閣中,面上攏着輕紗,身材窈窕的女子冷哼一聲,亦是撤了禁制,她頂門之上,劍丸盤旋,扯出一道又一道的金芒,滿空亂撞,她向四周環視一圈,冷聲道:“八千靈貝,本小姐要了此物了。”
這話一落,場中一靜。
八千靈貝,決然不是一個小數目。
更何況,場中有明眼人,已經認出喊數的這人的來歷,對方出身於世家,背景深厚。
正是這樣,隨女子出數,場中落針可聞。
這時,卻聽遠遠傳來一把平和灑脫的聲音,“在下南華派真傳弟子云子遠,正需要此一壺小蓬萊氣築就金丹,便九千靈貝買下,諸位可有異議?”
隨着此言一出,一雲子遠便駕着一團清氣,來到這幾人面前。他脣紅齒白,嘴角笑意若有若無,讓人生不出任何惡感來,但偏偏他這個模樣卻叫在場諸人噤若寒蟬,仙市之內更是針落可聞,竟無一人敢再出言相爭。
這卻不是這雲子遠自家威勢過人,而是其背後的南華派威名很盛。
南華派身爲東華洲的十大玄門之一,這可不是被人恭維上去的,近幾百年來,被南華派誅滅的門派,便不下二三十個。
這三個字,戳在這裏,因此誰都不敢輕易開口,怕惹了這位少清弟子,平白招來禍端。
片刻之後,面上有深痕的老者躊躇了一下“既然南華派的真傳弟子欲求此物,在下當退出。”
雲子遠輕輕一笑,朝那裏拱手道:“多謝了。”
見有人開口,這位南華派子弟似乎也無動手之意,來自於臨清觀的大弟子田易最後強笑道:“原來是南華派的師兄,君子不奪人所好,我也退出。”
“南華派真傳弟子,”
陳玄坐在玉幾後的雲榻上,還是沒有起身,只是第一次對東華洲十大玄門的份量和威懾力有了新的直觀的認識。
這南華派是東華洲的十大門派之一,還比不上自己所在的溟滄派,而且出來的只是一名真傳弟子,就無一人敢與之相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