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屋子的門,此時天空夕陽正黃昏。

    張問心揹着邵聽的屍體,步伐沉重的往外走出屋子。

    身上是血和汗,手腕很疼。

    斜陽照在樓道內,拉長的同時也削瘦了人影,使其看起來有些單薄。

    小區裏梧桐樹影搖曳。

    有年邁瞎眼的白髮老者坐在樓下,怡然自樂拉着手中的二胡。

    時而落葉飄下,被風帶走。

    張問心往下樓走,走的緩慢。

    他已經用手機給“樓蘭”內的隊員發出消息,讓人前來收拾這裏殘留下的血腥場面。

    來到小區內,看着天邊西下的夕陽,聽着二胡的樂聲。

    他生平第一次,感到如此的疲憊。

    無論是身體還是內省,真的有些累了。

    幾十年來從沒停下來過腳步。

    實在是走不動了。

    回想自己當年二十多歲的時候,遠征西區。

    那時候尚且年少,心無雜念,舉起酒杯,還能笑看明月缺了又圓。

    風雨來時,一襲蓑衣便能取暖。

    風雨去時,一枝柳葉便能遮蔭。

    而如今,到了他現在這個階段,心思懶散。

    就好像掉隊的孤雁一樣,落在了漂泊不定的地方。

    “你看,又是我活下來了。”

    語氣裏帶着那麼一絲的自嘲。

    “白髮人送黑髮人,一次又一次,你說,這什麼時候是個頭吶!”

    他自言自語,聲音沙啞。

    又像是在和背上的邵聽說話,也不管有沒有人能聽到。

    走着走着,感覺累了,便放下屍體,坐在地上,依靠着樹木。

    看着面前坐在凳子上拉二胡的老者,一言不發。

    二胡一曲完畢,絃音停落。

    白髮瞎眼的老者忽然開口道:“有人坐在我身旁吧?我聽到腳步聲了。”

    “有,走累了,想歇會。”

    張問心點根菸,看着愈發下沉的夕陽,迴應一句,默默抽了起來。

    “是累了,聽你的腳步,走得很慢也很沉,就像這根弦的低音。”

    老者說着,拉了一根低音弦。

    沉悶的聲音嗡嗡響起,乍一聽去,就像是在鋸木頭一樣。

    若仔細聽,又好似是心跳的聲音。

    但再仔細聽,就會覺得又像是另外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聲音。

    既悲傷,又難過。

    老者淡然道:“這小區裏,沒什麼人住了,走一個就少一個,等你活到我這個歲數,也就會明白了,人世間的相遇,不過就是見一面少一面的事情,所以且行且珍惜。”

    聽到這話,張問心情緒低落,抽着煙,隨口問了一句:“你這麼說,好像知道我多大?”

    “我雖然看不見,但聽得出來。”

    老者的語調神祕:“你的聲音,還有你的腳步,都在向人訴說着,你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從哪裏來,到哪裏去,一個人走過多少路,他的腳是不會出賣自己的。”

    “你說的太玄乎了,我不明白什麼意思。”

    張問心嘆出一口氣,頭頂有梧桐葉飄飄而下落在肩上。

    他伸手要拍下去,旁邊的老者卻忽然悠悠道:“不拍隨緣葉,不滅隨緣燈。不趕隨緣鳥,唯做隨緣人。”

    聽到這些話,張問心驚訝的看着他,好像這瞎眼的老者看到了自己要幹什麼一樣。

    來不及問,第四隊的隊員趕來了。

    他掐滅菸頭站起身,看着瞎眼微笑的老者,內心有一種說不清的滋味。

    轉身要走,老者卻又突然道:“歇腳的人,勸你一句話,對要面對的事情莫要太過於執念,冥冥之中,這一切早已有了安排。”.七

    .....

    荀栩和張問心在夜市飯店告別後,坐上一輛車,連夜前往東區的北部。

    回第七隊的“小寶池”之地。

    他坐在車上,緊緊握着手機,內心激動,即便是凌晨三點左右,也沒有絲毫的睏意。

    手機裏裝着的是關於蟲人弱點的研究資料。

    資料裏的內容實際上不多,但足以將現今的整個局勢翻轉。

    他自己的初步計劃是,回到七隊之後,先從最簡單的槍械開始進行改裝。

    整個武器的改造工程量很大,但幸運的是並不難,只不過需要的是時間。

    然而此時的自己,也不知道怎麼了。

    他的右眼皮,從上了車之後就一直在跳,總感覺有些不舒服。

    開車的司機是一個女人,染着一頭的紅髮,皮膚髮白,很顯眼。

    是那種站在人羣裏,想不被注意到都難的一種人。

    坐上她的車子時,荀栩還感覺好奇。

    因爲看這個女人的裝扮,並不像是開租車的。

    不過他急着趕路,也沒有細想。

    此刻車子在路上行走已經將近三個小時,再有大概三個小時,就應該能到達北區了。

    他準備趁這個時間,在車上稍微得睡一會。

    剛準備閉上眼。

    忽然,紅頭髮畫着濃妝的女司機開口道:“我不建議你現在睡。”

    她的聲音彷彿有種吸引力,荀栩聽到之後,不自覺的擡頭看過去。

    透過後視鏡,兩人對視一眼。

    荀栩這時才發現,面前這個女人的眼睛十分美麗。

    眼睛裏好似有光一樣。

    他坐直身子,問道:“爲什麼?”

    “因爲你睡着了,就沒意思了。”

    突然一句莫名其妙的話,荀栩沒懂是何用意。

    但他的右眼皮,在此刻猛地跳了一下,這讓狀況他感到十分不安。

    握着手機,掌心有些冒汗。

    他這時才意識到自己走的實在是太從匆忙了,也太魯莽了。

    應該讓張問心派幾個人一起跟着纔對。

    那樣也好有個照應。

    他揉了揉因眼皮跳東而感到不舒服眼睛,問了一句:“什麼沒意思?我沒太懂您在說什麼。”

    話音落下,女司機突然一腳踩在剎車上。

    車子猛然停下,荀栩差點撞到車座上。

    他急忙穩住身子,擡眼去看,四周是漆黑無比的郊野道路,連一盞路燈也沒有。

    也不知道究竟到了哪裏。

    這時他才意識,道路好像不太對。

    緊跟着,車內的女司機側身回過頭來。

    用一雙美麗至極的眼睛盯着荀栩,表情平靜說了一句:“沒事,很快你就懂了。”

    說完後,並用手摸了一下荀栩的肩膀,然後打開車門下去了。

    那一瞬間,對於面前女司機奇怪的舉動,荀栩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

    等低頭一看時,整個人怔住了。

    在自己的肩膀上,也就是被那女人用手摸過的地方,不知何時,結了一層銀白色的網!

    一開始他懷疑自己太久沒睡覺,可能出現了錯覺。

    但用手摸了一下後才發現是真的。

    這確實是網,而且有一種很強的粘合性,像是蜘蛛網一樣!

    緊跟着,他忽然意識到什麼,臉色驟然蒼白,忙扭頭看着窗外站在路邊的女人,脊背一陣發涼:“她是...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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