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蘇塵蘊着寒徹的聲音,劉忠嚇得魂不附體。
這話他哪兒敢傳?!
雖然電話開得免提,蘇塵說什麼,神武帝其實聽得清清楚楚。
於是就這麼僵着——大概詭異沉默十多秒。
“行了,這事兒朕不提了,劉忠,把電話給朕拿過來,朕跟咱這位絕塵大都督說幾句。”
最後還是神武帝退了一步,給了蘇塵一個臺階——至少他自己是這麼認爲的。
神武帝淡淡道:
“絕塵愛卿,終於肯跟朕說話了?”
蘇塵朗聲道:
“臣見過陛下,陛下聖安。”一秒記住
神武帝冷笑道:
“呵呵,聖安,朕可一點都不聖安……”
“愛卿威武啊,單槍匹馬殺到高麗皇城,摘了南相商的腦袋……愛卿勇武當真千古無二……”
“朕尋思着,哪天要是惹愛卿不高興了,愛卿是不是也要單槍匹馬入紫禁城,摘了朕的腦袋,來一出黃袍加身?”
蘇塵正色道:
“我不認爲自己站在陛下那個位置,就能比陛下做得更好。”
“陛下若是猜忌我,大可以褫我兵權,將本督貶爲庶民。那本督倒是省事兒了,什麼北境少帥、帝國聖者,誰愛坐誰坐去。”
神武帝怒聲道:
“蘇絕塵……你明知道朕愛你疼你,又何必跟朕說這種話,動不動就尥蹶子?”
“朕承認,越過你跟高麗籤停戰協議,是對不住你,但你越過朕一個人跟高麗宣戰,朕也沒罰你不是?”
“你還打算朕如何,要不要下罪己詔,當着全天下跟你道歉,朕這天家的臉面,還要不要了!”
“從國家利益考慮,陛下您確實是對的,把高麗滅國能夠拽取的利益,確實遠不如將它變成我帝國的殖民地。把話說通透了,無論陛下還是我,其實都是爲了國。”
蘇塵也不是真要跟神武帝鬧掰。
自古權臣跟君王相處就是門學問。
其實許多時候都跟夫妻差不多——講究個牀頭吵架牀尾和。
蘇塵能做的事兒——南征北戰,庇護國祚——神武帝做不了。
神武帝能做的事兒——權謀制衡,維持穩定——蘇塵也做不到。
爲了這個國,兩人便有再多猜忌,也得講究個鬥而不破。
神武帝語氣也緩和許多:
“這就對了嘛。”
“愛卿,朕知道你受了委屈,愛卿一己之力蕩平高麗,此乃滔天之功,你放心,朕會好好賞你的……從明日起,朕便齋戒七日,請紫金冠贈愛卿……我帝國有愛卿,那是我帝國之大幸!!!”
“陛下……臣不是跟您討賞來的,臣是有件事兒盤桓在胸,到底意難平,要請陛下替臣做主。”
神武帝立馬道:
“愛卿儘管說——”
蘇塵眯着眼道:
“陛下,天封之戰,我麾下天策師團陣亡七千兒郎,其中固有臣冒進之責,但主要責任,卻在東境大都督霍英斷我糧草補給……臣請陛下摘了霍英老賊的腦袋,還我七千兒郎一個公道!”
御書房內,聽着蘇塵蘊着十足森寒的聲音,神武帝卻陷入沉默。
東境霍家,乃是帝國傳奇戰神冠軍侯後裔,執掌東境兵團已經三百餘年,把偌大東境經營的瓢潑不進。
霍家雖不是異姓王,但放眼帝國,又有幾個王族比得上霍家?!
神武帝固然知道蘇塵所言,句句屬實,但是要他下旨誅殺霍英……
若把霍家逼反,偌大東境,必定赤地千里,生靈塗炭。
他今年已經快七十歲了,身體每況愈下,又還有幾年可活?!
他現在唯一在乎的就是身後名。
雖然還沒有蓋棺定論,但回首他執政的三十餘年,還是當得起“中興之君”四個字的。
他的野望,乃是將來入了太廟,能夠跟太祖、成祖兩位大帝並肩,共饗冷豬肉。
若在他執政的最後幾年霍家反了,東境生靈塗炭,他三十多年的功業,怕就竹籃打水一場空。
神武帝沉默良久,悠悠嘆道:
“愛卿,朕知道霍英不是什麼好東西。但是霍家執掌東境兵團三百餘年,早就根深蒂固……朕若要誅他,必定將霍家逼反……”
“到那時,偌大東境,可就得赤地千里,生靈塗炭……愛卿啊,天下興亡,百姓都苦,霍家……不能動。”
蘇塵淡淡道:
“陛下,本督的意思是……我七千弟兄,就只能白死?”
神武帝連忙道:
“朕會給他們補償的……朕賜他們爵位,給他們蓋英烈祠,讓他們萬世千秋都受萬民香火供奉。”
蘇塵冷聲道:
“陛下,這是兩回事。”
“臣再次懇請陛下,誅狗賊霍英。”
他加大音量。
“你不要逼朕!”
“陛下當真不肯降旨?”
“朕意已決,愛卿休得多言!!!”
“行……陛下既然不肯給這個公道,本督自取便是。”
蘇塵聲音卻還是淡淡的,聽不出來丁點怒意。
“你要幹什麼?!”
“陛下,臣想要的,也就是公道二字。霍英死定了,誰都救不了他——本督說的。”
蘇塵平靜說完,直接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