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七,驚蟄,京城無大事。
這一天,蘇塵起了個大早,洗漱完畢後換了身素色的衣服,出了門,直奔位於京郊的一處墓園。
他已經打聽清楚了,老師徐東陽就葬在這裏。
輾轉兩個小時,到了墓園,尋到了老人的墳冢。
它就孤孤單單矗在那裏。
墳前沒有擺放什麼祭品,冷冷清清的,顯然無人敢來祭拜。
此時大概早晨十點,陽光已經逐漸變得熾烈。
不過蘇塵並沒有感覺到來自天上那顆大光球的任何溫度。
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讓他感覺到寒冷的、是這陰森的墓園,還是這世間的人心。
或許是墳冢裏面埋葬的老人於國於民實在無愧,便是像寧軒轅這樣的小人,也沒有膽子繼續折辱他的屍體。記住網址
允了徐東陽獨子徐沐的請求,讓老人得以順利下葬。
不過排場什麼的就別想了,給徐東陽三尺之地、一口薄棺,已是寧軒轅能夠容忍的極限。
“老爺子,來看你了……”
蘇塵撫摸着徐東陽的墓碑,指尖的感覺十分冰涼,恰如他此刻的內心。
其實他和徐東陽某種層面是一樣的人。
都是理想主義者。
永遠都在尋找生存的意義。
這種人在利己主義者看來是不可理喻的,甚至是蠢笨和愚昧的。
但是回首人類幾千年的歷史,每一次社會的變革,文明的進步,不都是這些蠢笨愚昧的傢伙衝在前面麼?
因變法而被車裂的衛鞅如此,五次北伐、累死在路上的武侯如此,被十二道金牌召回、被凌遲時都在吶喊“渡江、渡江”的嶽武穆如此。
此刻靜靜躺在墳冢裏面的那個老人,也是這樣的。
蘇塵回到國內後、已經跟潛伏起來的影衛聯繫上了,有自己的信息渠道。
他已經差不多知道那一天的金鑾殿,具體發生了些什麼。
知道徐東陽被活活打死的過程中,沒有哼出哪怕一聲,臨死之前,彌留之際,也不過吐了十六個字。
讀聖賢書,所爲者何?而今而後,庶幾無愧。
此刻他腦海中、抑制不住想起跟這位老人有限的幾次談話。
“這個國家……欠賬了啊……我跟陛下都在努力的還……立恆啊,你要一起麼?”
“老師……我……真的可以麼?”
“當然……老師跟陛下手裏都有把尺子,陛下的拿來丈量天地,我的拿來釐定規矩……立恆……你只需要握緊手中的刀,如果世事不能行……就請立恆……來殺一殺這世間的規矩!”
感覺肩頭又變得沉重了些。
他知道,這是責任,是他必須要做的事。
有他自己那一份,也有老人那一份。
“老頭子……看着吧……”
“接下來,我會用手中的刀,好好殺一殺這世間的規矩!”
就在此時,蘇塵耳邊傳來了一個聲音。
“聖者爺,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這裏。”
蘇塵擡眼望去,便見一名女子,一襲盛裝,款款而來。
女子很漂亮,勾人的那種漂亮。
即便以蘇塵對美色的免疫能力,都忍不住心生驚豔。
黛眉如畫、桃花眼狹長嫵媚。
膚白如玉,像是剛剝出來的蓮子。
標準美人瓜子臉。
身材略顯豐腴,脂肉緊緻。
眉宇間流露的風情,靡靡勾人。
偏生還透着一抹倨傲清高。
任何男人看她,都會有種迫切想征服的慾望。
燕山林家嫡長女、當朝太子妃——林妃容!
“林妃容,你來這裏作甚?”
蘇塵將目光鎖定到林妃容身上,淡淡發問。
通過影衛傳給他的信息,他已經知道、寧軒轅針對他的惡毒計劃,眼前這個蛇蠍美人兒,可是出了不少力、甚至稱得上居功至偉。
“聖者爺,別那麼兇嘛,敘敘舊而已。”
林妃容嫣然一笑、媚態萬千,絲毫不爲蘇塵身上萬古冰川般的寒意所動。
似乎也並不擔心蘇塵會突然暴起、取她性命。
蘇塵微眯着眼道:
“林妃容,仗着本督親信和家人都在你們手中……你就這般有恃無恐麼,不怕本督把你抓了?”
林妃容嬌笑道:
“聖者爺,打打殺殺是你們男人的事情,爺你有滿腔怒火,跟寧軒轅撒去,跟司徒瑾撒去,威脅我一個小女子,可不算什麼本事。”
“話說回來——聖者爺還記得當日在洞庭湖的樓船上,小女子跟你說過什麼嗎?”
不等蘇塵回答、林妃容就接着說道:
“聖者爺貴人多忘事,想必已經記不得了,沒關係,小女子可是記得清清楚楚哦。”
“小女子當時跟聖者爺說,終有一天,你會發現,是我這個女人將你打落塵埃,把你所有的驕傲全都撕扯下來踐踏!”
“你既然不愛我、那我便讓你恨我……總歸……你會記得我一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