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擡眼看來，眉頭鎖得緊緊的，“你我？丫頭，你此話是何意？你到底怎麼了？”
秦晚煙道：“你在未來救過我。如今，你若死，我必亡。你活下去，我也才能活下去。”
十一震驚了：“未來？”
秦晚煙點了點頭：“對，未來，千年之後！”
十一一臉茫然：“丫頭，你到底什麼意思？”
秦晚煙在一旁坐下，將真相一五一十說了出來。十一聽得目瞪口呆，着實難以相信。
秦晚煙挽起袖子，認真道：“真正的秦家大小姐，正是鍾離曦和百里琿的女兒。在鍾離地宮，你也親耳聽見了，鍾離曦的女兒手臂上有胎記。然而，我沒有。”
秦晚煙伸出手去，“把個脈，你就知道真假了。”
十一連忙給秦晚煙把脈，他這才發現，秦晚煙的脈象極好，氣血充盈，無傷無病，符合兩本古經上說的，情蠱一破解，涅槃重生，脫胎換骨。
可是，秦晚煙卻又跟他一樣，非常虛弱。
所以，不是秦晚煙身體出了問題，而是因果輪迴，沒了因，就沒了果。
十一放開了秦晚煙，那修長好看的手都有些輕顫，“我，我……我終究救不了你。”
穆無殤忍不住出聲：“你活下去，便救得了他！”
十一直搖頭。
穆無殤道：“韓公子，過去，無論你出於什麼目的，以性命相救。未來，也無論你出於什麼目的，爲煙兒種下蝕魂蠱。過往與將來都不重要，在下，只求你儘快恢復。無論付出什麼代價，在下都願付出！”
他說罷，拱手躬身，同十一作揖。
十一連忙將他攙起，“九殿下，使不得！使不得！”
他如果能活下去，怎麼會捨得離開呢？
他活了那麼久，也就只遇到過一個這麼有趣的丫頭。
他道：“煙丫頭，在下當真不知道，在下在你說的將來，爲何會對你下蝕魂蠱！至於過往，在下救你，不過是誤信了七巫的傳言，誤以爲九殿下會有朝一日，屠戮天下，也誤以爲你與九殿下，註定刀劍相向。在下不自量力，妄圖改變天命，也自私地希望自己漫長的生命，能有價值。”
他亦朝穆無殤和秦晚煙作揖，眼底盡是自責和慚愧，“可是，在下非但幫不了你們，反倒成了罪魁禍首。在下有罪！”
他輕輕扯開衣襟，露出心口。只見他心口一大片青黑色，就好似劇毒攻心了一般。
“取出異血的那一刻起，在下就註定無藥可救了。異血反噬，不僅會讓在下性情失控，殺人嗜血，亦猶如劇毒攻入在下心脈，藥石無用。在下……”
他那雙溫軟的眸子都黯淡了下來，“在下跳海，並非爲了逃走，而是……而是苟活不了多久了，只想圖個痛快。”
穆無殤無法相信，“異血的解蠱藥，也無法救你嗎？”
十一搖了搖頭，“異血一旦取出，解蠱藥也無力迴天。”
“不試試怎麼知道，或許有奇蹟呢？”穆無殤都着急了，“對，先找解蠱藥，再想辦法……”
十一無奈，朝秦晚煙看去，“煙丫頭，你該知道。異血已盡，解蠱藥並無效用。”
異血已用盡，蠱其實也就沒了，宿主的身體不僅僅被蠱蟲消耗殆盡，亦被時間消耗殆盡了。
韓公子若不輕生，等待他的將是一瞬白骨，飛灰湮滅。
其實，秦晚煙來之前穆無殤就已經跟她提過解蠱藥了，她沒忍心打破他的希望，只寄希望於韓公子藏有私心，藏有算計，還能好好地活下去，還能與他們爲敵。
可如今，韓公子並不是那樣的人，而只是一個很傻很傻的傻瓜！
秦晚煙看着十一，都忍不住心疼起來。
她這才意識到，將這個傻瓜找回來，其實特別殘忍！葬身海底，遠勝過不得好死。
她朝穆無殤看去，淡淡的：“沒用的，別爲難韓公子了……”
穆無殤沉默了。秦晚煙和十一也都不說話了。
空氣特別安靜，凝重。
這時候，古雨進來了。
他走到穆無殤身旁，要稟告，穆無殤卻淡淡道：“直說。”
古雨看了十一一眼，才道：“子虛閣那邊來信了，一切正常。留守牢房的侍衛並沒有發現白鳶。”
穆無殤沒說話，只揮了揮手讓古雨出去。秦晚煙更是無動於衷。
十一猜得到秦晚煙懷疑他了。卻沒想到連自己那機警的小白鳶也露餡了。
他解釋道：“蕭公子尚在子虛閣，在下已將他養成異血者，且交代僕人待他醒來，告知他解蠱之法。”
他看了秦晚煙一眼，輕嘆：“蕭公子並未背叛，不過是知曉了真相，要助在下一臂之力……他若……他若知曉對你下蠱的是我，怕是……”
十一沒說下去，而是淡淡笑了，卻是無盡的自嘲和苦澀。
秦晚煙輕輕鎖起眉頭。
她不自覺想起蕭無歡和李長思，景太子狼狽爲奸的種種表現，還有蕭無歡替中州昊皇出使洛桑江平城時的場景。
原來，他是在幫她！
他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了！
秦晚煙也笑了，亦是苦笑，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穆無殤卻喃喃自語，“蕭無歡已被養成異血者，他若不解蠱，也將不老不死……”
穆無殤突然激動了，“煙兒，蕭無歡能救你！蕭無歡能救你！”
一聽這話，秦晚煙的心跳猛地咯噔了一大下。
她怎麼就沒反應過來！
沒錯，蕭無歡可以救她！
蕭無歡若一直活下去，活到現代，在她十四歲那年救了她，她命數就不會改變！
她還會活到十七歲，還會穿越而來！
十一也反應了過來，無比驚喜，“對！對！只要蕭公子在將來救了你，你的命數就不會受到我的影響，你便能好好地活下去！”
他想了想，又道：“煙丫頭，快，將未來的事情，詳盡寫下來，交代與僕人，待蕭公子醒來告知他。”
穆無殤連忙道：“如今，可否喚醒他？”
只有這個辦法了，穆無殤不敢冒險。萬一，蕭無歡沉睡千年，就未必趕得上在煙兒十四歲救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