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阮扮演的角色鍾瑾,只是男主生命中的一個過客,只在他前半段人生中留下了印記。
劉導邊拍邊改劇本,在和編劇商討過後,刪掉了顧阮幾場的戲份。
顧阮原本就是個羣演,被刪就被刪了,劉導完全沒有必要向他解釋。但另一方面,他又看重顧阮的演技,下一部作品有很大可能還要和顧阮合作,就屈尊親自向顧阮解釋。
雖然是解釋,說的話確實硬巴巴的。“顧阮,你有幾場戲被我刪掉了,並不是針對你,我是從劇本的整體考慮的。”
顧阮笑笑,完全沒有在意:“劉導,您是導演,按照您的想法做就好了,沒有必要向我解釋,我會全身心的配合的。”
劉導聽完這話很舒服,難得說了幾句好聽的話,“顧阮如果你能繼續保持這樣狀態,遲早有一天——”
劉導指着站在不遠處的許棋然,咬牙道:“看見沒,遲早有一天你能把他按在地上摩擦。”
顧阮:“……”
許棋然:“……”
許棋然摘掉墨鏡,一隻手擋着陽光,眯着眼睛說道:“劉導,你說人壞話能小點聲嗎,隔這麼遠我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許棋然這些年已經把臉皮修煉得比城牆還厚了,年輕氣盛的時候,還真身下場懟過噴子,絲毫不把不善言辭的劉導放在眼裏。
劉導咬牙切齒,說道:“就是大聲說給你聽的!你別忘了你這些年是靠着演技被捧上神壇的!整天在劇組就是一副吸食大煙神志不清的樣子,你也磨練一下演技,否則,你早晚要被顧阮踩在腳底下!”
顧阮在一旁聽得心驚膽戰,心說,劉導你這是在誇我,還是在幫我立仇啊!
所幸許棋然現在除了睡覺什麼都不在乎了,他笑道:“你別造我謠,我明明是靠着顏值被捧上神壇的!”
劉導被氣得吹鬍子瞪眼。
許棋然本來想風騷的捋一把頭髮,突然想起自己已經帶上髮套了,轉而改成微揚下巴,撩起眼皮,神情懶散又禁慾。
劉導:“……”
劉導深吸一口氣,冷靜了足足一分鐘才說道:“過來拍戲!”
劉導走到攝影棚裏面,沒給許棋然準備的時間,直接說道:“八十四場第一次拍攝,action!”
齊王一身白衣,屏氣提筆在宣紙上寫字,筆法遒勁有力,筆尖轉動,在紙上留下一個大氣磅礴的“忍”字。
他把毛筆放下,垂眸看了幾眼墨跡未乾的“忍”字,嘆了口氣。
他的心已經有些按耐不住了。
齊王走到窗邊,外面剛下過雨,空氣溼潤,帶着竹子的清香,他閉上眼,呢喃道:“已經十二年了。”
從他一無所有,到現在的主持朝綱已經十二年了。
他離王位只有一步之遙,那個曾經強大到無法反抗的男人,現在纏綿病榻只剩下一口氣了。
現在是最不能着急的時候,他有的是時間,熬死一個生命垂危的老人綽綽有餘,可是內心中壓抑的那些東西叫囂着,在他內心中整日嘶吼。
“卡!”
劉導雖然剛罵過許棋然,但對他的演技卻挑不出一點刺來,思量片刻說道:“B組燈光在顧阮上場後關掉,A組攝像注意捕捉演員的面部特寫。”
“八十五場第一次拍攝,action!”
“殿下。”鍾瑾進來後,雖然作揖行禮,但眼神中一點尊敬的神色都沒有。
齊王沒有在意,示意鍾瑾坐下,在打量了鍾瑾足足五秒鐘後,才慢慢說道:“你覺得本王現在該怎麼做?”
這句話模棱兩可,鍾瑾卻懂了他的意思,他空洞眼神終於有了一點波動,“殿下是想遵從內心還是遵從天道?”
“哦?”齊王來了興趣問道,“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天道便要人百善孝爲先,孝道在前,殿下要好好侍奉皇上,至於內心,殿下自己清楚。”
被人直言不諱地挑明瞭心思,齊王竟然有了一點心慌,內心的想法愈加明顯,他面上不動聲色,繼續說道:“我清楚什麼?”
鍾瑾皺眉,一點也不隱晦地表現出和齊王打太極的不耐,說道:“當年,就算我不幫忙,殿下也有辦法拿到扳倒鍾侍郎的證據。”
齊王擡眸,像是第一次看到鍾瑾一樣,上上下下將他仔細打量了一遍。
“可我還是搶先把證據送到了你面前,我爲的不是能在你這謀得榮華富貴,也不是想給自己留下個虛名,我就是爲單純的想爲自己出一口氣,三綱五常五倫八德別想束縛我,人才要循規蹈矩的做事,我,不願做人!”
鍾瑾的眼神瘋狂,但表情卻淡然,偏偏兩種相反相沖的情緒卻在他臉上完美的融合在一起,燈光微暗,鍾瑾半邊在隱藏在黑暗中,神情也跟着模糊了,可他眼神中的瘋狂卻愈加的強烈了。
齊王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先是壓抑笑聲,後來忍不住大笑起來,笑着笑着他的眼角溼潤了。
他足足笑了有一刻鐘,最後像是虛脫了一般,肩膀垮下來,但是脊樑依舊是筆直的。
他有氣無力地揮揮手,說道:“你先下去吧。”
鍾瑾一身不吭地退了出去。
齊王緊緊得盯着他的背影,眼睛都紅了。
夜已經深了,燭火搖曳,齊王形單影隻,孤獨又寂寥。
他擡頭看着明月,若有所思,許久才喃喃道:“誰不想像個人一樣有尊嚴的活着啊。”
可是他,可是鍾瑾,在很久之前就被剝奪了做人的尊嚴。
既然不能做個人,那就做個野獸一樣只循序內心的本能吧。
“卡!”
劉導也被打動了,他強忍了半天,才忍住了大聲叫好的衝動。
許棋然就算了,顧阮之前只是一個小小的羣演,怎麼會鏡頭感這麼好!走位,對鏡頭的捕捉,都是一流的。
說不定顧阮真的是個天才!
劉導決定,下一部作品一定要請顧阮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