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來。”
周嬤嬤張開兩手空握,搭在蕭善的肩膀上,用力來回捏按,兩邊膀子又疼又舒服,終於沒那麼僵了。
老夫人看了會兒,揉了揉眉心,吩咐雲秀道,“去請府醫過來給姎兒搭搭脈,看看是不是傷着了。”
伏案這麼久累是肯定累的,只是她這情況這看着要嚴重許多,老夫人有些擔心是不是抻着筋了。
三娘那個不省心的丫頭,該好好,管管了,自己只擔心拘了孩子天性,希望她們在家的日子能過得快活些,由着她們的性子玩鬧,卻沒料到三娘這丫頭沾上這麼個毛病。
揉了一會兒大夫也來了,搭脈診了一下,大夫笑道,“受了點兒寒氣,不是什麼嚴重的大毛病,我開上幾帖藥,連喫帶抹,三五日也就好了。”
蕭善溫聲謝過,她猜也是這個緣故,此處臨水,氣溫比較清涼,而夏日炎熱,原本看來,昨兒夜裏睡在這兒正舒爽愜意。
可偏偏昨天晚上下起了雷暴雨,又降了溫,加上她伏案時間太長,一個是寒氣鑽進來了,一個是一直繃着身體,坐姿僵硬給累的。
聽大夫說不嚴重,老夫人頓時心下一寬,身體放鬆下來,點頭道,“不嚴重就好,”又囑咐大夫,“您只管撿效果好的方子開,不用計較藥材貴不貴。”
大3夫是齊侯府的老人了,自然聽得出來她不是假客氣,笑呵呵地應了。
講清楚了,大夫提着藥箱離去。
不多會兒,派去的小丫鬟拎着幾包藥回來了,需要煎服的,被周嬤嬤接過手拿去了老夫人的小廚房。
而直接抹在皮膚上的,蕭善看看滿屋子的人,再看看手底下的畫兒,還是畫完再抹吧。
彤雲向晚,夜如墨染。
一輪朦朧圓月悄悄地掛起,在這清夜裏撒下昏黃柔和的月光,又輕又淡,卻不及抱廈裏十幾盞油燈亮。
老夫人這是有多怕她看不清呀!
蕭善沒有擅自讓丫鬟熄滅,而是讓她們將一部分往遠拿了拿,“大體上還是要擺的散開些,眼前堆得太多容易刺激到眼睛。”
老夫人對此是她說什麼是什麼,半點兒也不介意。
眼見着又過來了幾個人,老夫人嫌悶讓人將窗戶開了兩扇,冷清中帶着點甜甜花香的微風直直地掃了進來,沁人心脾。
蕭善腦中積塵似乎被吹散了一些,眼底十分清明,之前的疲乏又往下壓了壓。
她轉了轉脖子,往後擴了擴肩,然後坐回書桌前,提筆落到紙上,專心致志的完成最後的步驟。
隨着時間一點一點過去,越來越到了結尾,來抱廈的人越來越多,有人按耐不住想要先睹爲快,被老夫人瞪着眼睛無情駁回。
都是些不肖子孫!
你說說你們湊上去萬一沒站穩把畫撞毀了怎麼辦!
沒看到那雜劇戲文上演的,意外往往都是最後關頭髮生的,粗心了,犯傻了,手抖了……
老大人心底一顫,和周嬤嬤並四個大丫鬟嚴防死守,把來湊熱鬧的人全都攔在三米外。
這是不是都知道畫不是三娘畫的了???
周嬤嬤也後知後覺地生出疑惑,消息是怎麼走漏出去的?
老夫人已經琢磨開往三娘子的手上割多大的口子,才能讓人相信這只是一場普通意外,而並非她胡亂誇口後發現自己不會畫,實在沒轍了,臨了找人代筆!
這一天天的操心,她還怎麼長命百歲啊!
“好了,”蕭善描完最後一筆,對着心裏的底稿從上到下,從頭到腳仔仔細細地檢查了兩遍,確定沒問題了,這纔出聲。
“好了?”老夫人搭着扶手“嗖”地起身,幾步走到書桌前,蕭善往邊上讓了讓,方便她查看,提醒道,“老夫人,還不能上手碰,有些墨跡還未乾。”
蕭善生怕誰的爪爪忍不住上去摸一把,然後她就白辛苦了。
三娘子同人誇下的海口中那樣的長卷篇幅,就這不到兩天的時間,是顯而易見地不夠用,來不及畫出來的,應該說連底稿都來不及打一份。
那樣的長卷行樂圖,不打底稿以自己的水平,尚且還做不到一次成畫。
所以她只能另闢蹊徑。
將其他人設計成背景板,邊緣化,和背景一起模糊。只將筆墨放在主角陸小娘子身上,而這樣容易讓人覺得諂媚逢迎,姿態太低。
所以,蕭善用統一的簡線條配角不露臉,靠近陸家小娘子的幾個人用飾物點名身份,這不太嚴謹又新奇的風格過度,從而能很好的轉移人的視線。
整幅畫既不會讓人覺得陸小娘子個人部分單調刻板,也不會讓被邊緣化的配角部分覺得被輕視。
大家只會覺得是時間太緊,纔來不及展現每個人的風采,至於爲什麼以陸家七娘爲主,當然是因爲三娘子要贈畫的人就是她啊!
在時間緊張,來不及完成許下的長卷行樂圖時,當然是以被贈畫的人爲主了。
老夫人等墨跡幹了,讓蕭善和周嬤嬤一人捏着一邊,她站直了身子湊近了看——
“姎兒啊,你這是個什麼畫法,還怪好看的不行!”
“你去給宮裏的主子們畫畫像一輩子都不用愁喫穿了呀!”
老夫人看得連連稱奇,連連讚歎,這怎麼就不是自家孫女呢,“姎兒吶,我給你的那個養身方子你還喫着沒?”
這麼靈巧的姑娘,長得也好,偏偏黃了吧唧的,再白點兒可就了不得了,她想起閨蜜胥老夫人想替她的侄兒聘了姎兒做正妻,原先還覺得能湊合,這會兒她心偏了。
要不是這世道不讓女子參加科舉,她覺得姎兒未必不能考個功名出來。
自家有孫子,她也不是沒起過念頭,大房嫡長孫是世子,這身份上姎兒低了些,剩下的一個定了娃娃親,一個年齡太小,再剩下的就是庶出,總是不美。
二房,算了,二兒媳婦是決計不會讓她親生的娶身份低於自家的姑娘,不是親生的,那幹嘛不選大房的庶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