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過剛剛的暴風雨,似是洗禮了她的恐懼和絕望,讓她探明瞭他懲罰她的底線,至少會留她一條命。
人們總是這樣,在掉進無底深淵那一刻,會被未知的恐懼和絕望籠罩,當摔落在深淵之底時,若是沒有摔死,那便也沒那麼害怕了,畢竟知道深淵之下是什麼樣子,有了應對的心理。
她像是被暴雨擊打凋零的落花,平靜的深陷於淤泥之中,所有的恐懼都斂去,將碎裂的面具一片片拼湊起來。
紀臨江笑容可掬地看了她許久,隨後一言不發的開了手機,往後靠在皮椅上玩手機。
不回答她任何問題。
也不再跟她說話。
回到紀氏豪宅,他自顧自下了車。
敬舒跟在身後。
走進客廳,敬舒不肯往前走了,忍不住問了句,“你說過讓我看孩子。”
紀臨江站在電梯門口,取下了領帶拿在手中,回到家他便變了一副面孔,神情淡漠剔透,惜字如金了,他徑直去了樓上浴室洗澡。
敬舒一個人靜靜站在客廳裏,她四下環顧,此時,守在她身邊的人,從小翁變成了阿褚,阿褚比小翁強壯,像是一堵牆給人閉塞的感覺。
“孩子你們弄回來了麼?”敬舒問他。
阿褚沉默。
“安頓在哪裏?”
阿褚依然沉默。
這個人比小翁口風緊。
這棟豪宅曾經鎖了她將近一年的光陰,是她人生中最不堪回首的日子,她在這裏死去,也在這裏掙扎而起,在她踏進客廳那一刻,便如同再次踏進了牢房裏,如墜冰窟的無助感,不斷往深水區沉淪下去,有一種溺水的窒息。
富麗堂皇的殿宇裏,除了門外森嚴的保鏢,並沒有其他人,這是結結實實的囚牢,紀臨江將她帶回來以後,便沒跟她說過話,不回答她任何問題,亦沒有旁人敢回答她的疑問。
回到家,阿褚便不允許她靠近紀臨江,時刻提防她。
管家給她在二樓安排了房間,一日三餐送到面前,漂亮的衣服珠寶任她挑選,她可以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除了走出這棟宅子。
“孩子現在安然無恙對麼。”敬舒問。
管家在她手裏喫過虧,沉默以對。
“是他不讓你們跟我說話?”敬舒反問。
管家依然不言語。
紀臨江早出晚歸,每天都回來,但無視她的存在,有些人總能將自己的表情和情緒操縱自如,外面一張面孔,家裏一張面孔,回到家,便冷淡了臉。
似是心裏存在深深的芥蒂,無論她說什麼,問什麼,紀臨江都不言語,他定力十足。
冷暴力的殺傷力,從來都比語言的力量更讓人煎熬,甚至生不如死。
這樣冷漠壓抑的氛圍幾乎讓她的情緒無聲的崩潰,作爲一個母親熬過了一個多月的凌遲,九死一生回來了,又是一次五內俱焚的凌遲,她只想知道孩子好不好,有沒有在他手上,近在咫尺的答案,卻無論如何都得不到。
似是故意折磨她,一點一點蹉跎她露出的那一抹刺兒刺兒的棱角。
敬舒知道紀臨江在懲罰她,她早該想到不會這麼容易讓她見到孩子,敬舒硬生生止住了對孩子的牽掛和思念,不再開口提孩子的事情,將近兩個月都忍了,她沒有什麼不能忍的,在紀臨江面前,情緒是最無用的東西。
將近半個月的疏離,在一個雷雨夜迎來轉機,這一夜他回來的很晚,凌晨兩點還不見人影,兩人雖然從未說過話,但敬舒一直安安靜靜在他面前刷存在感,這段日子他夜裏從未外出鬼混過,基本每天按時上下班,飯局皆由其他高管代理,他回家的時間很準時準點。
但是今天,他沒回來。
他回不回來對敬舒來說,沒什麼影響,她心如磐石,哪怕他在外面有了別的女人,她亦無動於衷,甚至是一種解脫。
但她需要坐在客廳裏等他,繼續刷存在感,找到拉近兩人距離的突破口,跟他玩對抗,她現階段是玩不過他的。
將近凌晨三點,敬舒以爲他今夜不會回來的時候,紀臨江從外面回來了,敬舒迎上前,雖然被阿褚攔下了,但她聞到了他身上的酒氣,微濃,但他沒有醉。
“還沒睡?”擦肩而過時,他忽然問了她一句。
敬舒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
他幾乎是滴酒不沾的人,偶爾喝點酒算是一種情趣,但她從沒聞到過他身上如此濃烈的酒味兒,看來是喝了很多,酒量原來這麼好,臉色微白,卻步伐穩健,絲毫沒有醉意。
“嗯。”敬舒不敢耍嘴皮子,她淡淡應了聲,看到他回來了,她便起身往自己的臥室走去。
走進房間躺下沒多久,阿褚便來敲門,讓她上樓。
敬舒做足了功課,她再一次洗了澡,沖掉身上的汗味兒,噴了些乾淨的香水,似是覺得意圖太明顯了,容易招他多疑,所以她將香水味兒衝去,乾乾淨淨平平淡淡上了樓。
來到紀臨江所在的樓層,他走進了曾經囚禁敬舒的那間房,敬舒挪着步子來到門口,心口似是被堵上了喘不過氣來,推開門,房間的牆壁上依然掛着鎖鏈,似是又加入了新的器具,整整齊齊擺放在一個立櫃上,奇奇怪怪,滿目琳琅,敬舒不知道那些東西是用來做什麼的,又是打算怎麼對付她,她有強烈的眩暈感,壓在心底的恐懼再次從胸腔裏升騰。
“臨江。”敬舒喚他。
浴室裏傳來洗澡的水聲。
敬舒的步子卡在了門口,無論如何都不敢走進去,那些絕望恐懼的記憶包裹住了她,讓她寸步難行,最終做足了心理建設,不斷告誡自己,他會留她一條命,會留她一條命,會留她一條命這就夠了。
敬舒不斷深呼吸,扶着牆壁走過去,浴室的門虛掩着,她剛推開門,一隻手忽然將她拽了進去,撞上他的胸膛,紀臨江微寒的聲音響徹在耳畔,“我該拿你怎麼辦好呢?”
冰涼的水從花灑裏衝下來,他用的涼水洗澡。
敬舒僵直了身體,遲緩的反應被這突如其來的沁涼感驚醒,這是不可多得的好機會,她漸漸溫軟,按在他胸膛上的手緩緩擁抱了他,沉默是金,在他面前任何言語都能引起他的懷疑。
紀臨江輕笑了一聲,“用我的手機,我的賬號跟宋司璞聯繫商議對付我的辦法,相當於你用我的牀,跟宋司璞做了生了我的孩子,我這樣理解,有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