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謀她之年 >第208章 孩子呢(三)
    敬舒的焦慮和恐懼從體內蔓延,不停的緊張揉着手,如同在油鍋裏煎熬,熬的沒了知覺,她強作鎮定跟他看了場電影,回家的路上,她又問,“臨江,孩子怎麼樣了?”

    紀臨江一言不發的開車,將這個問題拖的格外漫長,到了家門口,敬舒又問他,“你找到她了對不對?”

    “沒有。”紀臨江轉臉看她,終於回答了她,“我找到孩子的時候,她已經被那羣人處理了。”

    敬舒身子晃悠了一下,扶着門,“什麼意思,處理是什麼意思。”

    紀臨江神情很淡,“他們把孩子賣給了黑市,取了器官變賣,我去晚了一步。”

    心臟彷彿被箭矢震碎,敬舒倒抽一口涼氣,血氣直衝頭頂,雙耳嗡嗡作響,眼前瞬間一片漆黑,她強撐着喘息,“你騙我……”

    “如果孩子在我手上,我爲什麼遲遲不給你見一面。”

    “你騙我!你說讓我見孩子的!”敬舒哆嗦着雙脣,她等了那麼久,忍了那麼久,斂去了所有的心性和棱角,磨掉了身上血淋淋的疤結,到底爲了什麼!她是爲了什麼回到他身邊忍受屈辱,又是爲了什麼過着生不如死的生活!

    “沒有。”紀臨江說,“那羣人窮兇極惡,我晚了一步。”他補了一句安慰的話,“沒事,你還能生。”

    敬舒雙腿一軟,跌坐在地,如瀕死的魚,大口大口喘息,她睜着坦蕩的淚眼,盯着紀臨江,他這麼久不肯讓她見孩子,是因爲他手上根本沒有孩子麼?孩子已經走了麼?

    那個孩子,她撕裂了自己生下的可憐孩子,她甚至沒有好好抱過她,就這麼沒了?被人掏空了?除了心臟疼惜的劇烈疼痛,便剩下全世界坍塌的黑暗無望感,復仇的真切恨意都不敵失去孩子這一刻的慘烈悲痛,她忽然向着旁邊的牆壁一頭撞去。

    那種決絕和速度似是她內心深處最真情實感的寫照做出的反應。

    紀臨江臉色微變,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驟然將她扯了回來,傭人們跑上前,緊忙抓住她。

    餘阿姨趕緊抱着孩子從角落走出來,忙說,“孩子還活着,在這裏,這裏,先生跟你開玩笑,小姐。”她直把孩子往敬舒懷裏塞。

    敬舒近乎昏厥,癱軟在傭人們的攙扶裏,她的精神完全被擊散了,大腦一片空白,眼睛睜不開,傭人們趕緊將她攙扶去沙發一側躺着,用力掐了她的人中。

    孩子便放在她的手邊。

    許是瞬間血壓上升,敬舒頭痛欲裂,她昏昏沉沉睜開眼睛,渾渾噩噩看着眼前晃動的虛影,手腳發麻冰涼,耳邊有孩提的咿呀聲,可她仍然無法集中意識,全身一點力氣都沒有。

    像是被巨大的變故重重擠壓過,散成了一灘泥。

    家庭醫生急急從醫療室跑過來,揉了敬舒身上幾個穴位,刺痛從穴位穿過意識,她才漸漸緩過一口氣,遊離的精神漸漸集中,視線有了焦點,最終落在旁邊的孩子身上。

    將近八個月的孩子穿着粉色的小裙子,外搭了一件小衫,好奇的坐在她旁邊,懵懵懂懂的大眼睛,呆呆看着她。

    孩子……

    餘阿姨緊忙說,“先生騙你的,孩子好好的,我一直帶着,先生特意讓我今晚帶過來給你瞧瞧的,我候在這裏一個多小時了。”餘阿姨畢竟上了歲數,又從小照顧紀臨江,知道他心裏的想法,寬慰道:“先生也只是想用這種法子告訴你,孩子不能隨便交給外人,何況是手腳不乾淨的外人呢?嚇着你了,閔小姐,孩子很好很健康。”

    “孩子……”敬舒從沙發爬起來,忽然將孩子抱進了懷裏,捧着她的臉瞧仔細了,便緊緊護在了懷裏。

    然而孩子已經到了認人的月份,不肯認她,打她,驚恐的哭鬧,向着餘阿姨伸出手去。

    敬舒不肯放手,微微縮着身子,緊緊將孩子擁在懷裏,無聲的流淚似是她現在唯一能做的情感反應。

    “不要再把孩子給陌生人。”紀臨江說,“剛剛那番話,就是可能存在的後果。”

    不等他說完,敬舒忽然抱起孩子,匆匆往樓上走去。

    敬舒的身影剛消失在樓梯拐角處,紀臨江無懈可擊的臉漸漸出現了情緒的裂隙,忍在胸腔那口氣一散,他的手按在了心臟的位置,忽然劇烈咳嗽起來,他另一隻手扶着沙發的邊緣,穩住了身子。

    似是心肺都要咳出來。

    臉色隱隱泛着青。

    他這輩子目前爲止只受過兩次驚嚇,一次是敬舒掉海那一次,一次便是剛剛。

    第一次,他的情緒尚有緩衝,有恢復的空間。

    可就在剛剛,她決絕赴死的剎那,紀臨江的心臟像是瞬間逼進了死角,極致痙攣的疼痛帶着讓人瞬間暴斃的力道,擊碎了他。

    惱她不安分的算計,惱她的仇視情緒,惱她不計後果的將孩子交給了一個犯罪團伙,本是消耗她的,懲罰她的,她越想看到孩子,他便越是消磨她的精力,一點點磨去她的棱角,磨去她的傲氣,磨去她鋒銳的芒刺,所以拖着她,吊着她,熬着她。

    除了凝固痙攣的心臟,他所有的自我堅持,自尊驕傲,強勢偏執,絕不認輸,決不妥協都在剛剛她撞牆的瞬間,魂飛魄散,這些情緒動盪的沒了蹤影。

    心神大震!

    劇烈咳嗽之餘,他凝固的心臟漸漸狂跳起來,只有喘息才能解決缺氧的現狀。

    家庭醫生和護士在耳邊說着什麼,他扶着沙發,微微俯身咳嗽,擡起手擺了擺,示意他沒事。

    餘阿姨輕輕幫他順着背,說,“先生,對女人來說,孩子就是命,畢竟是身上掉下來的肉,沒有哪個女人會不在乎的,這種玩笑開不得。”

    紀臨江捂着胸口漸漸穩住了氣息,咳嗽漸止。

    餘阿姨看着樓上,說,“孩子……”

    “給她帶。”紀臨江漸漸止了喘息,直起腰身,“您幫忙搭把手。”

    “唉!”餘阿姨欣喜的應了聲,先生終於開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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