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謀她之年 >第485章 錯了就是錯了
    宋司璞的車靜靜停在不遠處,像是蟄伏在暗夜裏伺機而動的狩獵者,深深幽幽注視着這一幕,看着她的淚,看着她的心傷和堅定,看着她單薄的身體在風中晃動,一步步走進店鋪裏關上了門。

    紀臨江在那棵樹下站了很久,直到阿褚匆匆跑來跟他說了什麼,他方纔轉步離開,再也沒有回頭。

    宋司璞將座椅放倒,雙臂枕在腦後,半躺在車裏看着遠處花店一樓的窗簾後明亮透射的燈光,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陷入深深的思量中。

    而此時,敬舒進了花店,關了店門,店內三名保鏢正在一樓照料小嫺,小嫺睡在沙發上時不時的嘔吐,其中一名保鏢是年長的女兵退役,敬舒特意聘請了一位女性留在店內照應,女性保鏢配合她將小嫺放入二樓的臥室。

    敬舒簡單交代,“這兩天就不開張做生意了,也不開門了,最近我遇到點麻煩,怕仇人報復,委屈大家在店裏住兩天,等風頭過了,我們就恢復正常做生意。”

    她獨自一人回了臥室,關上了臥室門,沒有開燈,她靠在門後佇立沉默許久,看了眼手機上發來的訊息,不動也沒有流露出任何情緒,夜風透過洞開的窗戶吹進來,她下意識往窗戶走去,她從沒把窗戶開這麼大過,怎麼會……

    誰知剛靠近窗戶的方向,從衣櫃裏忽然閃出一個黑影,用力揮臂橫切了她的肩窩,將她擊暈。這人似乎白日裏進來逛花店時躲起來,一直躲到了現在。

    這一側的窗戶並不面向大街,而是面向着一家酒店內的綠化公園,窗下不知紀氏的保鏢還是宋氏的保鏢守了一排,密不透風,插翅難飛,他無處可逃。

    這一夜,宋司璞的車在花店外停了一夜,沒怎麼睡,半躺在車裏看着車頂,不知在想什麼,思量了一夜。

    而這一夜,紀臨江手寫了這些年他所有的罪狀,作案手法,無論是經濟犯罪還是謀殺罪,無論是間接誘導,還是間接謀殺,全部案件羅列,厚厚一沓。

    陳瀾和蘇軼被他叫了來,兩人幫他回憶這些年他究竟犯過什麼案子,基本上他全部記得清楚,棋子是誰,受害者是誰,玩弄過誰,受牽連的人有誰,潛移默化中操縱過誰,他記錄的內容跟陳瀾和蘇軼提及的案例一樣,他全記得,清清楚楚,像是一張巨大的網,每一個結口都清楚。

    陳瀾異常沉默。

    蘇軼也不言語。

    房間的燈光很昏暗,紀臨江坐在書房的書桌後,洗浴過後穿着白色的睡袍,那白色彷彿跟他蒼白的皮膚融爲一體,他認真書寫他的罪狀,鋼筆蒼勁,字跡非常漂亮,遒勁端秀,力透紙背。

    陳瀾焚上一支菸,丟給蘇軼一支。

    兩人都默不作聲的敞開西裝外套,疲態盡顯的靠在沙發上望着紀臨江。

    很顯然,失去閔敬舒,讓這個愛獵奇追刺激的男人開始意識到做什麼都沒意思,做什麼都沒興趣,只要跟閔敬舒無關的事情,他都不再感興趣了。

    所以他不玩了。

    全面收手不玩了。

    可是從佈局宋氏那一刻起,便投下的棋子走到今天這一步,只要除掉宋司璞,就能收割整個宋氏,眼看着要成功了,他不玩了。

    陳瀾看了眼阿褚,阿褚站在窗前,背對着他們。

    陳瀾思量再三,還是開了口,“真不玩了?”

    “嗯。”

    “爲什麼?”陳瀾明知故問。

    “沒意義。”紀臨江寫完最後一個案件,將本子丟給蘇軼,“看看,有沒有漏掉的。”

    蘇軼隨手翻了翻,經濟犯罪居多,誘導謀殺亦有。

    陳瀾將口中的煙團硬生生吞了下去,看着紀臨江眼底的光,這個時候的紀臨江似乎是敞開釋懷的,他眼底少有的闔着光,像是一絲絲陽光溢進了心底,心情看起來不錯。

    陳瀾低聲,“你不玩了,宋氏這盤棋裏的合作伙伴不會善罷甘休,沈宥不會輕易束手就擒,孫董也不會放過你,還有一些跟我們有關聯的利益合作伙伴,都不會放過你。”

    “想抽身哪有那麼容易。”陳瀾猛吸了一口煙,他的斷指上佩戴了智能仿真指,“無論是棋盤上的棋子,亦或者棋局裏的合作伙伴,都會爲了自保,阻止你自首,甚至不擇手段除掉你。你曾經布了多大的棋局,你自首那一刻,利益捆綁着的合作伙伴的反噬和報復就會有多猛烈,臨江,你正在犯行業大忌。”

    陳瀾看向他,“一個局裏牽扯的利益團伙太多,你這些年盤活了紀家產業,又擴張了不少商業領域,合法手段和違法手段並行,都少不了人脈資源的滲透和幫忙。一個局便牽扯這麼多人,你自爆了這麼多局,不就把一張網上所有的蜘蛛和獵物全部拉下水了麼?無論是敵是友,全滅了,這是行業大忌。”

    紀臨江從書桌後起身,推開了窗戶,他順勢靠坐在雕花窗框上,拿出了阿褚褲兜裏露出的煙盒,低眉抽出一支菸,噙在脣間。

    他從沒抽過煙,但他的爸媽都是煙炮,從小家裏便充斥着香菸酒精的濃烈狼藉的味道,他對這個味道太過熟悉,所以對香菸提不起興致,甚至有些抗拒。

    此刻他熟練摸過阿褚衣兜裏的打火機點燃,微微眯着眼睛吸了口,辛辣嗆人的口感和烈酒無疑,他忽然咳嗽了幾聲,隨後笑了起來,味道果然不好,他隨手將煙摁滅在窗臺上,“問題不大。”

    “你這些年用的合法手段經商,全無問題。”陳瀾說,“只有個別商業領域你玩了違法手段,可是那些商業陷阱哪家財閥大佬沒用過?商業上明爭暗奪的場面還少嗎?物競天擇,適者生存,成王敗寇,就是這個道理。”

    陳瀾試圖規勸他,“宋家難搞,你繞了大彎,玩大發了,明搶搞不過,只能暗奪,其實你早棄了閔敬舒這顆棋子,宋家的家業早就“正當合法”的過渡到你手中了……”

    “說這些有什麼用。”紀臨江看向他,“有意義麼。”

    陳瀾欲言又止。

    “錯就是錯了。”紀臨江將煙盒裝回阿褚的口袋,“沒那麼多借口。”他復又看向蘇軼,“罪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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