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儂不臣? >第 21 章 官家人
    ???

    心裏的事經年累月得久了,便如和老友的舊賬,閒時總是會想一想,初時還有些可以嘆息、悔意、憤怒或無奈,日子久了,多驚心動魄的事,多有血有肉的故人都風乾的透了,所以腳上走了五六分鐘路,那些歇斯底里都已經在心底裏過了一遍。

    就是有點,感覺對不住岑雪和暮螢。

    一擡頭,再慢,也已經走到了岑雪家的房子面前了。

    歐式的小圍牆下面是殘雪裏的薔薇花,夏天的時候會在牆邊長成半人多高的灌木,開出鵝黃色的小花,花瓣層層疊疊,像小一號的玫瑰,卻更加精緻也不失美感。

    不過暮合目光裏最吸引她的不是圍牆,是靠着圍牆停着的一輛黑色賓利轎車,看來有人來了。不是許哲和耿淮就是魏海城。

    暮合按了門鈴,回頭又看了看車子,出了出神。

    門很快就開了,是魏海城。暮合倒是有一點驚訝,倒也說不出爲什麼驚訝。

    “老大病了,我來看一下。”魏海城也是有些驚訝,還沒等問,都忘了叫暮合先進來先解釋了一句。

    “嗯,”暮合沒再糾結這個問題,她現在更想見到岑雪。“小雪呢,在裏面?”

    “老大在臥室,剛吃了飯睡了。”魏海城把暮合讓了進來。

    暮合看向岑雪的房間,把手裏提的粥遞給了魏海城,“我去看看。”說着,往樓上走去。

    “老大她剛睡,”魏海城搶上一步,半擋不擋,半個身子“禮貌地”擋在了暮合面前。暮合微微仰起了頭,看着對方的一雙眼睛。

    一秒,兩秒。

    魏海城也看着暮合,倒是半點兒沒有退讓的意思,越是這樣越讓人覺得…奇怪。暮合心想。

    “我只看一眼,不叫她,”又加了一句,“不看一眼我不放心。”暮合笑了笑,上下打量着魏海城。

    難道是因爲有其他事嗎?

    既然暮合都這樣說了,魏海城也就沒有什麼理由再攔着,魏海城也是聰明人,這時候也就意識到自己剛剛攔的是有些過了。

    魏海城讓開了身子。殊不知越是這樣的變化越讓暮合感覺不對勁。暮合往樓上走,皺了皺眉頭,魏海城居然跟着自己,怎麼,還怕自己把岑雪叫醒了嗎?還是說,怕我看出來岑雪是沒睡的。

    走到門口,暮合站住了,把帶着寒氣的外衣脫了下來,跟在後面的魏海城一時沒反應過來,也站住了。暮合把衣服遞給他,“衣服上沾了冷,你拿着吧。”言外之意就是,你拿着衣服,我進去。

    暮合轉身進去,關了門。

    臥室裏的簾子拉着,只有細微的陽光從簾幕的縫隙裏透過來,光線很暗,暮合剛一進去還有點看不清,一腳踏在地上什麼東西軟不拉幾的,像是棉花套子一樣,低頭一看,是地毯。暮合鬆了一口氣。

    屋子裏的溫度很暖,這叫看清了地毯的暮合瞬間感覺到了放鬆和溫馨,臥室的陳列布置都體現着主人是個很享受生活很懂生活的人,而此時,主人就躺在牀上,安安靜靜的像只小白貓一樣側身蜷着。

    暮合走近過去,坐在了牀邊。

    岑雪的呼吸很平穩,睡的倒也安詳,暮合瞧着她,也就只有傷病的時候,這隻終日裏警惕機敏的小獸纔會這樣安靜。

    暮合摸了摸岑雪的額頭,好在不熱,本來想戳一下側躺着而變得肉乎乎的側臉,又怕驚醒了岑雪,最後只在鼻子尖上輕輕摸了一下。乖,姐姐晚上再來看你,今天會是咱們勝利的紀念日。

    暮合走出房間的時候,魏海城在樓下接電話,看見暮合走下來也就應了幾句把電話放了。“暮總。”

    暮合點點頭,“小雪吃藥了嗎?”

    “剛吃了。”

    “我看燒還沒退,你盯着點兒,”暮合若無他意地囑咐着,“記得把粥給她溫了喝。”

    “好,我會記得的,暮總,剛司機到門口了。”魏海城的眼神裏掠過一絲職責之外的情緒。不多,但暮合還是看得出來。

    “我走了,晚上再來看她。”暮合穿了外衣,開門出去了。

    約莫過了五分鐘,暮合走遠了,魏海城轉身快步上了樓,噹噹噹,“老大,是我。”

    “進來吧。”

    門開了,牀上坐着一個人,是剛剛還在沉睡的岑雪。頭髮遮住了側臉,聲音聽不出除了壓抑和疲憊以外的情緒。

    魏海城開了燈,突然的強光叫岑雪的眼睛有些不適應,眯了眯眼睛,岑雪開口問道,“查到了嗎?”

    “還沒,當時路上的監控剛好壞了,時間太緊,沒查出來。”剛好壞了。

    事情發生在前一天晚上,暮合從4198回去,之後岑雪出了趟城,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岑雪在後座上眯着養神,前面坐着魏海城,開車的是耿淮。

    經過一個路口的時候,對面的車猛地打了個把撞了過來,耿淮到底反應快,往右讓開了一截子,不過真正的變故不是發生在上一秒,而是下一秒——這個轉彎路口是個丁字口,由打另一邊的道口直衝過來一輛車,像是瞄準了岑雪,一腳油門踩到底,從左邊撞向了岑雪坐的後座上,眼看着車子呼嘯着過來,岑雪當即推開了右手邊的車門,跳了出去。

    連翻帶滾約摸着有六七十米,撞過來的車子掀在了護欄上,自家的車子停在道邊,耳邊是嗡嗡的聲音,一邊的身子傳來麻木的鈍痛和細微的刺痛……

    岑雪心裏不由得她不驚心,多大的命,這一路上沒有石頭磚塊碎玻璃,要是有,現在就爬不起來了,岑雪掙扎着想要站起來,腳底下一疼,嘶,操!

    剛說完沒磚塊沒玻璃,腳踝不知道是怎麼地,崴腳了。

    等岑雪一瘸一拐地從草地走到公路上,耿淮和魏海城也順着剎車印子找了過來。這倆倒是沒事。因爲肇事車目標很明確,是岑雪。

    “老大,傷哪了!”耿淮跑過來湊近了就看,都快貼上了。

    “我沒事,人呢,抓到了嗎?”岑雪倒是更關心人找到了嗎。

    “沒有,跑了。”魏海城回答,目光看向了岑雪的腳,剛剛岑雪是瘸着上來的,他看的很清楚,“腳怎麼樣?”

    “腳?”沒等岑雪回答,耿淮趕緊就蹲下看着,“老大,先去醫院!”說着背起岑雪就往車上跑。

    岑雪也沒回應,眉頭有點皺着,不悅,不用說,大晚上的來這一手,還沒抓到人,崴了腳自然不悅。除此之外,岑雪在想的還有,是誰。

    是誰想要自己的命?如果只是道上的人就不是不好辦的事,這種人不達目的不罷休,像是狗皮膏藥,不過少有查不出的,揪出來了就叫他斷子絕孫;可也有可能不僅僅是幾個混混而已……

    不過棄車,逃走,這可就不太像是普通“江湖”作風了。

    不怕他們搜了車上的指紋或者報警嗎?有可能是真的不怕,有恃無恐;還有可能就是對方做得很乾淨,有自信棄車逃走都不會給他們留下任何證據。

    毫無疑問,兩個都不是什麼好情況,前者,對方根本就不怕警察,或者是動用了“黑戶”,查無可查,如果是這樣,那這個幕後的人要下多大的本來解決自己,費這麼大周章;後者,做這種刺殺的勾當還能保持如此的心理素質和反偵察能力,身價一定不低,主謀也一定不簡單。

    最好的情況可能就是,對方是最近的得罪的哪路老大派來的小嘍囉,一擊不中嚇得跑了,車子都沒收拾……

    不過,真的可能嗎?這種情況岑雪不是沒遇到過。真正的路上人大多笑裏帶刀,既然做了,就做乾淨,不解決,老闆不會給錢,何況這個人是岑雪,一擊不中,風險只能更大……

    魏海城檢查了下車子,問題不大。耿淮一邊碎碎念魏海城耽誤時間,一邊發動了車子,一邊還不忘了問問岑雪怎麼樣,腳斷了沒,還有沒有其他地方傷着。

    岑雪沒說話,魏海城也安靜着。

    上了車,打破安靜先開口的,是魏海城,“老大,你有沒有覺得不對?”

    這麼一問,岑雪看着坐在了旁邊的魏海城,魏海城先前是警察,碰到事情的思考總是有種說不出的敏銳。這麼一問,岑雪心裏就揪得更緊了,“哪裏不對?”

    “我感覺,他們不是來尋仇的道上人。”

    不是尋仇的,道上人……

    “怎麼說?”岑雪有一種不舒服的想法涌上來。

    “剛剛我也跳車了,”魏海城看着岑雪,沒頭沒尾地來了這麼一句,“我看見你跳車了,就跟着跳了下去。”不過到底是正值壯年的男人,魏海城的落地動作沒有這麼狼狽,雖然也滾了幾下子,但很快就穩住了身形,也就是這搶出的三十幾米的距離和時間,魏海城聽見了來人和一開始撞過來的司機的對話:

    ——我去搜。

    ——不用了,前面有攝像頭了,先走。

    ——可是……

    ——先走,你忘了命令了!

    “我覺得,不是道上人。”魏海城說。

    岑雪咂摸着這幾句話:攝像頭,去搜,命令……,有組織,不留證據,按命令行事,那就不簡單是一夥毛賊這麼簡單了。

    岑雪看着魏海城,“你覺得是什麼人?”心已知,肚也明,你覺得呢?

    “官家人。”三個字,魏海城的話很簡潔,倒是和岑雪想的一樣。

    答案有了,官家人。岑雪最不願意面對的事情,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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