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車伕見驚擾了車內的貴人,連連低頭恭恭敬敬不敢說錯一個字:“爺,奴才眼拙,這,這路上不知怎的就躺了一個人。”

    “人?”車內之人語調上揚,彷彿是遇到了什麼趣事似的,“待爺下車瞧瞧。”說罷,車內男子撩開了車簾欲要跳下馬車。

    “爺,依奴才看,還是小心爲上啊,畢竟您的身份……”那車伕本想勸止,可話說到一半見對方冷眸似劍掃過來,嚇得趕緊把話生生嚥了回去。

    與季玥料想的一樣,這世子爺雖然是個眠花宿柳的大混蛋,但是對新鮮事物倒是頗有幾分孩童般的好奇心。畢竟自己也是做好了功課過來的,楚弈的脾氣秉性她也是瞭解過幾分的,除了貪戀美色、謊話連篇,好像也不是一無是處,貌似他還有助人爲樂這種難得的品質。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楚弈快步走上前慢慢靠近地上的人,地上躺着一個面容清秀的嬌小男子,快速打量了以後,便發現對方右腳腳腕露出的雪白肌膚上有兩點鮮紅的血珠。

    應該是被林裏的毒蛇咬了。

    季玥並未有任何一絲佯裝的痕跡,她是真的已經兩眼發黑,渾身冰冷了:“救命……救……”一雙纖細的柔弱的手搭在了楚弈的小臂上,雖然綿軟無力但卻顫抖不止。

    楚弈能看得出來,此人求生的慾望非常強烈。

    “你,把他給爺擡上馬車。”楚弈朝身後的車伕指了指,隨後自己又重新上了馬車。

    車伕按照吩咐,立即將地上的男子扶起然後擡上了馬車,隨後自己則又拿起馬.鞭扭頭問道:“爺,咱現在去哪?”

    車內應聲飄出不緊不慢的回答:“回京尋個醫館,爺要替他治病。”

    “得令,駕!”車伕揚起馬.鞭,馬兒揚蹄,馬車又重新在密林中前行。

    車內,楚弈仔細打量了受傷男子的臉,白淨的臉龐本就沒有血色,現在又因蛇毒而變得更加慘白,不過嘴脣倒不是白的,而是略微的發紫,像是中毒很深的樣子。

    楚弈捻了捻鬢髮,考慮片刻後朝着簾外道:“加快速度,爺要馬上見到醫館。”

    只聽車伕飛快答了一聲“是”,登時又一揚馬.鞭,不過這次鞭子的聲音要更加響,更加清脆。馬兒也得了指令,便撒潑了似的直往前衝。

    許是速度太快,馬車顛得很,車內險些坐不住人。

    季玥的潛意識開始慢慢模糊,不過她還是能依稀感覺到坐在她身邊的人似乎伸了手摟住了她。

    季玥冷笑:狗東西連男人的便宜都要佔嗎?

    楚弈倒不是有意要摟男子的,只是因爲如今車子太顛,中毒的小兄弟身子又虛,怕不小心給顛出去了。若是顛出去磕着碰着,豈不是還要怪他白白害了人家的一條性命。

    不過,懷裏的男子身上的溫度猶如寒冰,淺閉着的雙眼睫毛纖長且微微顫抖,嘴是好看的桃瓣形狀,難道是閱女無數,導致現在怎麼看懷裏的人都像是個溫婉清秀的江南女子。

    可惜了是個男人。

    噓兮間,車身忽地往左一傾,導致車裏的人皆往左倒去。

    一直緊閉雙眼的季玥意識還未全無,這一顛讓她下意識緊緊拉住了楚弈的衣袖。

    楚弈平靜的眸子微微閃過些許意外,想到剛纔氣氛緊張,他不自覺低頭看了看懷裏的人,似乎是感到有些不自在。

    但衣袖還是任由她拽着。

    走的時間並不久,許是真的快馬加鞭起到了作用,還不到小半個時辰,京城便到了。進了京之後,楚弈便尋了間醫坊將受傷的男子送了進去,自己則隨後也跟着進了內堂。

    季玥被送到醫坊後,大夫替她把了把脈,沒成想蛇毒已入脈八分。

    大夫一臉震驚:“幸虧送的及時,若是耽誤了一刻,這位小兄弟的性命怕是華佗都保不住了。”

    一旁的楚弈看得也有點愣,回過神來後就是一句:“那便快給爺看,看好了爺重重有賞!”

    只見那大夫鋪開了藥包,從裏頭取出一枚極細的銀針後便朝着幾個要緊的穴位刺去。

    大夫施針多半是無聊居多,楚弈見榻上的小兄弟總算沒了性命之憂便先行離開了藥坊,想要去街上逛逛。

    大約一個時辰後,季玥的臉上的生氣終於又重新恢復了,她的意識慢慢開始清醒,眼睛也能輕鬆的睜開了。

    見季玥醒來,大夫關切道:“毒已經褪去七分,小兄弟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這之後我會給你開個方子,你照着藥方喝上了三天,屆時便會痊癒。”

    季玥動了動脣,但是因喉嚨發啞說話有些困難:“多謝大夫。”隨後,她緩緩坐直了身子,朝着大夫又拱了拱手。

    “你不必謝我,要謝還是要謝帶你來的那位公子。”隨後,大夫剛想將身後的楚弈指與季玥看,誰料身後早已空無一人。

    “那位公子方纔還在那裏,怎麼現在……”不過,正當大夫錯愕嘀咕時,從堂外忽然進來了一位紫衣男子。

    那紫衣男子人還未進來房內,一道鬆弛有度的聲音便傳了進來:“人瞧好了嗎?”

    大夫老眼昏花一時間還未將來者面貌認出,可季玥一雙慧眼可不會認錯。

    紫衣男子他就是化成灰她都認識。

    楚弈雖換了一身尋常百姓的便服,但畢竟是王孫貴胄,身上一股強烈的貴族氣息粗布麻衣又怎會掩蓋得住。

    只見他快步朝季玥這邊走來,神情好似真的有那麼一絲緊張的意思。

    季玥心裏邪魅一笑:有趣。

    “多謝公子救命之恩,大恩大德季某沒齒難忘!”見人來了,季玥立馬拱手更欠低了身。

    楚弈持扇溫聲笑道:“小兄弟客氣,只是舉手之勞,稱不上大恩。”

    大夫見兩人有話要談,於是便先離開去爲季玥抓藥。

    季玥蛇毒剛解,眉心嘴脣的紫黑纔剛褪去,然而身子卻還尚處於虛弱狀態,一時間不能做太大的動作,這不才剛坐直一會兒,便累的氣喘吁吁,出了一頭的熱汗。

    “小兄弟還是躺着多些歇息,切勿再動作傷身。”楚弈走上前關切道。

    倒是很會安慰人。

    季玥臉上雖然是一副病怏怏的樣子,但是她可不傻,雖然不知道他爲什麼要換一身衣服過來,但是聽他現在同他先前救人時的口氣相比,明顯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季玥在心裏瘋狂嘲諷:狗東西還有好幾副面孔。

    但是她不知道,楚弈這身衣服其實並非是他本意要換的,而是他不小心被一個買豆花的小孩撞了一下,結果小孩一溜煙跑了,自己渾身上下全是溼淋淋的豆花殘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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