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漆的夜裏,冷風颼颼地颳着。

    忽地,一道尖銳的嘶喊聲劃破了長空,驚起了冷宮外棲息在枝頭的幾隻烏鴉。

    後半夜時常春雷滾滾,已經連續下了幾日的連綿雨,然而今晚的雨卻格外的大。

    季婉茗坐在簡陋的榻上望着窗外被風吹得搖曳着的樹枝,大雨來勢兇猛,一時間透過了窗子從外頭飄落進來,一屋子悶溼感撲面而來。

    窗外,對面的屋子還亮着燈,季婉茗偏頭靠着榻梁,兩眼無神地望着對面。

    “弄乾淨了嗎?”海康拿着拂塵,良久後他轉過了身問道。

    屋內,另外一個黑瘦的太監立馬俯身拱手快步走到他跟前,恭敬答道:“公公放心,連血都沒見就斷氣了。”說着,這太監擡起頭,一對賊溜的眼睛閃爍着可怕的光。

    “那就好,這件事就得辦的乾淨妥帖纔好向主子交待。”海康輕瞥了眼角落裏那具蜷縮着的屍體,有些晦氣地擡了擡手朝着其餘人吩咐道,“走吧。”

    漆黑的雨夜,房裏被滅了燈,一行人匆匆的來又匆匆的走,季婉茗心裏掠過一絲顫動,隨即搭在膝上的指尖動了動。

    賜死越嬪是皇上的旨意,季婉茗此刻才終於感受到原來自己的命運早就被別人緊緊攥在了手裏。今天越嬪的下場誰又能保證不會是她季婉茗的下場呢?

    想着,一滴淚悄然從臉頰滑落,季婉茗輕嘆了口氣,苦笑着垂下了眼眸。

    -

    構陷季婉儀的元兇已經查明,因此爲了彌補,楚弈破例爲她復了位。

    從前的儀貴妃溫婉和善,而如今的儀貴妃卻多了幾分城府,無人知曉其實這副身體早就被換了芯子。

    季玥本以爲事情到這裏已經告一段落了,然而她卻總感覺這件事並非如表面上這麼簡單。

    越嬪被賜死的那晚,宮裏人傳言冷宮一直飄散着淒厲的喊叫,還有人甚至聽到了越嬪揚言做鬼也不會放過季婉儀。

    這些話都是薏眠從各宮裏道聽途說而來,其實季玥並沒有太過在意,她只當壞人惡毒的咒罵是爲了給自己犯下的罪行做開脫。聽聽就罷了,確實不至於當真。

    “娘娘,您千萬別信了那些謠言,那些好喫懶做的狗奴才就愛嚼舌根,一句話能變成好幾個模樣。”薏眠一邊替季玥梳着髮髻,一邊憤憤不平地埋怨道。

    聽着薏眠的描述,季玥反倒心裏輕快了許多,這幾日發生了許多事,如今走了一個越嬪,廢了一個德妃,後宮這場腥風血雨終究是停止了。

    “娘娘,今日眉形還是照舊嗎?”薏眠問道。

    “與昨日一樣吧。”季玥望着銅鏡裏的臉,答得輕快。

    墨色石碗裏,細長的毛筆輕點碗底的石墨,很快便沾染上了那極黑的顏色。薏眠將筆尖輕輕在碗沿擦過,然後順勢朝着季玥的眉頭畫去。

    “這盒石墨還是先前娘娘有喜,皇后娘娘贈的,擱置得久了,奴婢竟忘了拿出來給娘娘用了。”薏眠一面小心地替季玥描着眉,一邊喃喃地說着話。

    墨色很快便染上了,但季玥卻忽然皺起了眉頭。

    “怎麼了娘娘?”望見季玥忽地鎖眉,薏眠擡手關切詢問道,“可是這石墨太冰了?”

    季玥搖了搖頭,令她鎖眉的原因並非是石墨太冰了,而是這石墨好似有股奇怪的味道。

    “將那石碗拿與我看看。”季玥指了指案上的碗,示意薏眠道。

    這個碗裏裝得石墨的確與普通石墨不一樣,如果湊近了聞能夠隱約聞到一股幽幽的香味。

    幾秒後,季玥放下了“這東西有問題。”

    “可這是皇后……”

    “現在還不可妄下斷論,薏眠,你現在立刻去太醫院請太醫過來驗驗。切記不可走漏任何風聲,旁人若是問起,就說我病了,尋太醫醫治。”

    “是娘娘,奴婢這就過去。”

    -

    景仁宮剛過午休,日頭下了去,宮裏的太監宮女一個個又開始忙活了起來。

    皇后未曾小憩,一人靜靜坐於書房已有三四時辰,手裏的佛經還沒抄完就聽見侍女通報儀貴妃來了。

    季玥的到來令赫舍里氏有些意外,沒想到她還是低估了季玥的實力,在成功越過前面設置的兩道關卡之後,居然還能毫髮無損地找到自己這個幕後黑手。

    兩個時辰前,清寧宮主殿揭開了一個塵封數月的驚天大祕密。石碗裏裝的石墨散發的味道並非是其本身攜帶,而是經由人爲添加所致。而這股幽幽的味道在經太醫反覆確認之後認定爲就是可以致妃子小產的麝香所散發出來的。

    數月前,懷有身孕的季婉儀便是用了此墨畫眉纔會導致滑胎小產,而這混有麝香粉的石墨便正是皇后娘娘特地爲季婉儀有喜所賜予她的禮物。

    想來季婉儀到死都不知道,原來真正的兇手一直都是皇后。

    此次特地前去景仁宮,不爲別的,只爲見一見那表面遠不及內心深沉的赫舍里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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