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時間,十二點,對他那些熬夜習慣的狐朋狗友來說,還早。
睡不着就不睡了,陸思緣看得很開,即使明天約了雄遠他們打籃球,還是照樣起牀開遊戲。
看陶書墨正好在線,順勢就邀了。
麥剛連上,陶書墨稀奇的聲兒就傳來:“您老明個兒晚上不是要坐火車,這時候不睡覺養神,來修仙?”
自從確定了旅□□程,陸思緣就沒少在宿舍羣裏廢話,要麼上網搜當地特色小喫來發,要麼發點旅遊浪漫幻想,總之這廝從公佈戀愛之後,在六零一衆人面前就沒低調過,看得幾個哥們兒想揍人。
陶書墨總會忍不住想,還好蘇洺不怎麼看Q消息,畢竟從來沒見他發過言,每次有事兒都是陸思緣直接打電話和他說的。
“睡不着。”陸思緣打死也不會說自己緊張到失眠,三兩下就岔開話題,“別廢話,你打野吧,別輔助我了,煩。”
陶書墨:“……別自作多情了,也沒打算輔助你。如果能選的話,我還想到對面去打你。”
陸思緣和陶書墨一起打到凌晨四點,陶書墨率先投降道:“不打了,明天十點我得去補習班。”
這事兒陸思緣是第一次聽說,驚了:“你?補習?”
“是,我,補習。”陶書墨語氣裏明顯的嫌麻煩,“我爸逼的,他……一直讓我考醫學院來着。”
其實,這個學期來,陶書墨的成績是六零一里僅次蘇洺的好,總在年紀二十名上下徘徊,穩哥也說過,陶書墨如果能把心全放學習上,前三並不是問題,一本也穩穩當當。陶書墨是典型的天賦型選手,但他的心一直不在學習上,害怕麻煩害怕到了一定境界了,他曾經那麼說過:“生活過得去就行了,我一個月兩千塊也能玩遊戲快快樂樂,累死累活考個重點,再在重點裏拼死拼活畢業,到了高企還要玩命地工作,都累,沒必要。”
事實上,這是景高大部分人的心裏想法,享受當下,甘願平庸,或許不夠明智,但作爲“他人”,你也無權評價干涉。只要他們最後不後悔,或者後悔了能承擔,那就不能說他們是失敗的,人生各自選擇不同罷了。
陸思緣退了遊戲,和陶書墨連的麥還掛着,他問:“那你怎麼妥協了?”
陶書墨沉默了一下,有些悵然地說:“……不知道。我對未來本來就沒想法,他又那麼執着……他問我不做醫生又想做什麼,我答不上來,他說我就是想和父母反着做罷了,孩子都這樣……我懶得爭了,就這樣吧。”
“讀醫很累。”
“知道,”陶書墨略微嘲諷地笑道,“他們不就覺得,讀出來坐辦公室吹空調就有錢拿,輕鬆唄。”
關了電腦,陸思緣躺在牀上看着天花板神遊。即使過了這個暑假他就進入高三,他現在還是沒有要面對高考的實感,照常上課睡覺下課抄題放假遊戲,從沒想過高考之後作何選擇。他不需要考慮陸媽的想法,因爲他知道無論他如何抉擇她都會同意且支持,可他自己呢?
忽然地,無論是一直堅持着目標的蘇洺,還是被迫定下了未來的陶書墨,陸思緣都感到羨慕。他輕鬆自在,沒有牽制,他想成才揚名,也想平淡安逸,他什麼都能接受,但其實他什麼也沒有。
陸思緣張開五指,在空中抓了一爪子,撲了一手的空氣。
“又沒睡好?”
蘇洺過於冷淡的語氣讓陸思緣一時分不清這是問句還是陳述句。
“啊。”陸思緣接過蘇洺遞過來的水,反應遲鈍,不知道說什麼。
今個凌晨陸思緣差不多五點才睡着,九點又爬起來洗漱喫東西,十點出門和熊遠見面,兩眼差不多頂着熊貓眼大的黑眼圈。
蘇洺用拇指在陸思緣眼下擦了擦,似乎有些不悅,但沒有說什麼責怪陸思緣的話,陸思緣知道蘇洺是想說他又熬夜對身體不好之類的話,反倒笑了,臉在蘇洺腕部蹭了蹭,“沒事兒,今晚能在火車上睡。”
“這不是補不補眠的問題……”
蘇洺話沒說完,從小賣部晚一步回來的熊遠在身後的大喊打斷了他:“喂!陸哥,歇好沒啊!”
陸思緣伸長了腦袋,視線從蘇洺肩上越過,對熊遠喊:“一直在等你呢,娘們兒似的慢慢吞吞,來!”
陸思緣說完,猛地一下站起,眼前一黑,跟着身子無力,腦袋暈眩,他下意識扶住身側的蘇洺,那片黑退得很快,取而代之的是亮晶晶的光點,陸思緣還要往前走,但搭在蘇洺肩上的手還沒來得及收回,就被蘇洺一把拽住了。
陸思緣對上蘇洺眼睛的那一刻,蘇洺的表情陰沉得可怕,像是在隱忍要揍陸思緣的怒氣一般,蘇洺深吸了一口氣,轉過頭去不看陸思緣,壓抑地吐息之後,冷硬地對熊遠一行人道:“我們不打了。”
“啊?”熊遠懵了,“那人不夠了啊。”
蘇洺這樣掃興,誠心讓大夥兒尷尬不是,陸思緣沒顧着掙開蘇洺的手,對熊遠道:“不是,我們繼續。”說完又壓低聲兒對身邊人說,“低血糖啊,正常,一會兒就好了。”
“我不想打了。”蘇洺慍怒地瞪了陸思緣一眼。
陸思緣當即大腦當機,沒了反應。
不過眨眼的功夫,在熊遠他們面前的蘇洺又是日常溫柔的模樣,蘇洺帶有歉意地笑說:“對不起,我們現在有事兒,下次再打,天也挺熱的,要不你們去喫點什麼?”
蘇洺邊說,邊從錢包裏拿了幾張大鈔遞給他們,熊遠剛要推拒,陸思緣看到那幾張紅色眼睛都直了,護短地把錢往回攬,“有錢也不是那麼用的,不打就不打了,便宜他們這幾百塊做什麼?”
陸思緣這一行爲反倒激起了熊遠一夥兒的反骨,一人說:“嘿,這錢也不是你陸思緣的吧。”
熊遠截下了陸思緣的手,嘿嘿笑道:“本來不想要的,現在突然想了。”
“你……”陸思緣還不明白他們的心思?就是跟他唱反調快樂罷了,蘇洺不好說,這羣人他還不能揍麼。
陸思緣從蘇洺手裏扯回自己胳膊就要上,蘇洺卻一胳膊攬住陸思緣的肩膀,直接把人原地擡起往身後帶,回頭把幾百塊塞進熊遠手裏,不等熊遠說出那句“我們開玩笑的”,像耐心失盡,目光微涼地道:“好了,拿着。”
不待其他人做些什麼,蘇洺轉身拉着陸思緣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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